杨二买了一箱橘子拎回来,箱子不是纸的也不是塑料做的,而是轻如纸的白色泡沫塑料做的,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空的! 他这才突然想起,刚才开箱检查时,店主诡异地笑了笑说:“你先到外面推自行车,我给你拎出去!”难怪他这么好心,原来是偷偷掉了包,给我装的是另一箱。杨二怒从心头起,立即盖上箱盖,就要去找水果商,这时,他突然想到,这箱子是空的,应该轻飘飘的,我怎么拎着这么重呢? 杨二试着伸手到箱里去摸,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吸了进去,他居然到了箱子里,眼前全是白色的箱壁,难道自己的身体缩小了?杨二好奇地四处张望,抬头看到了头顶高高的天花板,原来自己真的进了这个不足四分之一立方米的箱子里。杨二的房间是冰冷的,而这里面却温暖如春,他惊喜不已,这下可好,再也不用开空调了。 这里面空荡荡的,杨二心想,如果能放进来一些家具就好了。于是便打算出去,可是现在的箱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高不可攀了。他有些心急,更有些后悔,试着一跳,居然跳出来了,并且恢复原来大小。接着,他试着把椅子的腿往箱里探了探,椅子一下从手中滑脱,进了箱子,缩小得如同孩子的玩具。这下杨二放心了,先后又放了沙发、床、笔记本电脑,然后再进入箱子,悠然自得地上网、休闲,享受着这一切。老婆任丽下班回来后,发现了这个宝贝,两人便一起躺在里面共同享用。 因为里面太舒服,杨二一觉睡到大天亮,他跳出箱子,便往单位跑,还好没迟到。这时才想起自己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点饭还没吃,可是居然没觉得饿,原来呆在那只箱子里,人不会感到饥饿。从此,杨二下了班就跳进箱子,格外舒服惬意。 过了一段时间,杨二所在的单位要提拔一位科长,杨二和赵刚表面是朋友,暗地里却是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杨二拼命努力工作,无奈赵刚后台硬,有个在国税局当副局长的舅舅,还是难以稳操胜券。 这天,杨二正躺在箱子里的席梦思床上休息,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想法把赵刚骗进箱里关起来,让他在评定谁当科长的那几天失踪,那么这个职位不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吗?杨二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妻子任丽,任丽也觉得这个办法好。两人商定准备一桌酒菜,把赵刚灌醉,再把他推进箱里。 说干就干,那天正好是周末,于是他给赵刚打电话,他知道赵刚一向喜欢品尝美味,便说自己有一种名贵的水果,让他来家里吃饭,顺便品尝一下他买的新品种水果。其实哪里有什么新品种水果,那不过是几个普通的苹果罢了。赵刚果然答应了。杨二把那几个苹果放进箱子,苹果立即变得比芝麻大不了多少。 两人喝了一会儿酒,杨二着急了,因为赵刚的酒量比他好,要想灌醉赵刚,他肯定先醉成一摊泥了。于是杨二站起来,走到箱子前,打开箱盖指着那几个小不点苹果对赵刚说:“这就是那种新品种的水果,你拿出来一个尝尝。” 赵刚一看,那水果太小了,不屑于拿,冷不防被杨二一推,巨大的吸力一下就把赵刚吸了进去。杨二和任丽连忙跳进箱子,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赵刚的手脚捆住,搜出了赵刚的手机,然后跳出箱子,盖上箱盖,还在上面压了块石头。两人便一起出门买衣服。 等他们回来,打开箱子一看,赵刚一动不动地躺在箱里,早已停止了呼吸。奇怪的是,拿出箱子的赵刚并没有变大,还是像个两寸长的玩具娃娃。 天哪,出了人命啦,他怎么会死呢?杨二和任丽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想起,他们把箱盖盖上了,时间长了,赵刚无法呼吸新鲜空气,一定是憋死了。 杨二想,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一不做二不休,把赵刚埋了完事,他死得这样离奇,谁也不会发现的。埋在哪里呢?埋在外面肯定是不放心,任丽想了想说:“干脆就埋在花盆里吧!”杨二一听,是个好主意,赵刚的身体现在这么小,放在花盆里绰绰有余。两人把赵刚埋进仙人球的花盆后,就像从前一样,跳进箱子里享受快乐的时光了。 很快,赵刚的家人开始发疯地寻找赵刚,登寻人启事,到公安局报案,可是一无所获。 几天后,杨二顺利地当上了科长。他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真是得了一件宝贝。可是几天后,杨二又不满足了,他觉得应该利用这个箱子,发一笔横财,过上富豪生活。他在电视上看到一些绑架案件。心想,如果利用这个箱子藏人,尸体埋到花盆里,一切人不知鬼不觉。 经过几天观察和了解,他发现了一个富豪的行踪,于是在一天晚上绑架了他,让他向他的家人索要50万,然后把他弄到箱子里闷死,等钱打到杨二指定的账户上。当然那个银行账户是他乔装打扮后用假身份证开的,怕现在的银行有监控系统,杨二特意装扮成农民,到了乡里的一家银行,确定没有摄像头后,才取出了那笔巨款。之后,就把富豪的尸体埋到了一个水仙花的花盆里。 有了钱,杨二觉得自己真算得上神仙了。可没等他花那笔钱,赵刚的家人就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非说赵刚就在他家的花盆里,半个多月了,赵刚天天夜里托梦让他们来救他。 虽然杨二和任丽全力阻拦,赵刚的家人还是抢到了花盆,一把摔碎在地上,里面赵刚的尸体露了出来。 赵刚的家人惊呆了,这时,赵刚的身体渐渐地一点点变大,最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这时,赵刚突然动了动,然后说:“我终于出来了,这些天可憋死我了。”抹了抹脸上的泥土,又说:“我怎么在这儿?”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赵刚的家人扑上去,泪流满面地拥抱赵刚,惊喜地说:“你还活着!太好了!”赵刚莫名其妙,原来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是怎么进的箱子。 杨二和任丽也呆住了,原来赵刚并没有死。赵刚的家人扶着赵刚走了,他们还呆愣着,心里七上八下,赵刚没有死,那么那个富豪一定也没死。他们胆战心惊地哆嗦着,倒出了水仙花花盆里的土,过了会儿,富豪的身体也一点点变大,而且也清醒了过来。杨二试探着问他:“你是怎么到我家的?”富豪迷迷糊糊地说:“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天天憋闷得很。谢谢你们救了我。”说着,还感激地拉住了杨二的手,把杨二和任丽当成了救命恩人,因为是他们把他从憋闷的空间里解放了出来。杨二和任丽相视一笑,赵刚和富豪都不记得他们的罪行,太好了。富豪还表示要送给杨二一笔钱表示感谢,杨二和任丽别提多兴奋了。 这时,门铃响了,杨二从猫眼一看,冷汗一下就出来了,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和富豪的家人。可是,逃命已经来不及了,杨二只好硬着头皮打开门。富豪家人看到安然无恙的富豪,激动地流着泪抱住了他。 警察把手铐戴在了任丽和杨二的手腕上。他俩大呼冤枉,说他们并没有犯罪,反而是他们救了富豪,富豪可以证明。但富豪的家人却指着地上的水仙花盆,不可思议地说:“我们天天夜里听到父亲在叫我们救他,说他在一盆水仙花盆里,没想到真是这样。” 警察对杨二的家进行了搜查,很快就搜到了50万元现金,以及杨二去银行开账户时戴的假发套和假胡须。杨二和任丽这才无话可说了。悔恨中的杨二和任丽一气之下,不约而同地从相反方向一脚向那个箱子踢去,“啪”的一声,箱子碎了。 ...
(一) “他们到那里去了呢?我怎么就找不到?难道在自己家的花园里,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吗?” 十岁的白冰玉,在花园里一边找着表姐妹和表兄弟们,一边疑惑地想着。 这是盛夏的一天,白公馆里非常热闹,这一天是白家小姐白冰玉的十岁生日。 佣人们也各司其职,早早就忙碌开了,洒水的洒水,扫院的扫院。要说最忙碌的,就是厨房了。厨下的人们杀鸡宰鸭,择菜洗菜,忙得不亦乐乎。 前面的大厅里,主人的脸上也挂着灿烂的笑容。老爷白静斋和夫人招待着前来的亲戚朋友。小冰玉穿着艳丽的礼服,兴高采烈地和刚刚赶到的表姐妹,表兄弟们玩着,笑闹着。大人们看到小孩子吵得厉害,便把他们赶了出去,于是小冰玉雨带着几位小客人到院子里玩。不知谁说了声:“在这里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到花园捉迷藏玩吧。”“好啊!”孩子们欢呼雀跃着跑到后面的花园来了。 那时的公馆,布局设计都大同小异,前厅,天井,厢房,再就是后花园。后花园里,除了栽种的花草树木外,还有人工修建的假山,湖水,小桥,回廊,亭台等等。而且,每个花园里都会有一口老井,主人们平时的生活起居是少不了它的。 白家的花园,不是很大,但却很别致,很清幽。据说,当年白家祖上买下这处公馆时,就是看上了这美丽的花园。 小冰玉四处瞧着,叫着:“表姐,你们在哪?出来吧,我怎么找不到你们呀。”她找着,走着,忽然看到东北角有个月亮型的小角门,恍然大悟,心想:我说怎么找不到他们,原来跑到那里去了。 她兴奋地推开那角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一阵阵不明所以的迷人香气传了过来,什么花的香味,这样浓郁?这是一种她不熟悉的味道。她一步步地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金灿灿的阳光,地上开的满是红彤彤的花,那红,就像血的颜色,晃得她睁不开眼睛,鬼魅的很。她闭了闭眼,再一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子,一身大红的衣裙,有着一张惨白的脸,在那一边的井台上坐着,望着她,露出一口白而整齐的牙齿,手里拿着一条红色手绢,正向她频频地招着手…… 她一下子醒悟了,这是走到别人家的园子了。可是,平日里没听说大人说过,自己家的花园和谁家连着呀。这女人到底是谁呢?她越过那一片红花,走了过去,一眨眼,女人不见了。到哪里去了?不好了,掉井里了吧?这是小小的她所产生的唯一的念头。 紧走几步,她来到井台边,那方手绢遗落在井台上,真的掉进去了。她探头向井下望去,那女人坐在水面上,还在对着她笑,那笑容,怎么给人害怕的感觉呢,让她产生了恐怖的心理。忽然,女人那张白脸变了,脸上全是鲜血,还在流淌…… 吓坏了的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后退着,退着,一股阴凉的风吹来,她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找到她时,她晕倒在花园的古井旁,满脸恐怖的表情。此后,她大病一场,昏睡了几天,才醒过来。 在小姐生日这天,发生这样的事,白夫人以为这不是好兆头,于是,忧心忡忡。思虑过后,决定带她到庙里去求签问卜。 在庙里,那闭目的老和尚端坐在蒲团上,一手拿着念珠,一手敲着木鱼。半晌,睁开眼睛,看了小冰玉一眼,对白夫人说:“你要问什么?” 白夫人想了想,说:“就给她问个禁忌吧。看看有哪些是她以后要忌讳的,我们了解了,好尽量避免。” 老和尚不再说什么,仔细地端详着小冰玉一会,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对白夫人说:“你只要记住一个字,或许可以避免她的祸事。” “一个字,这样简单,什么字?”白夫人多日来忐忑不安的心略略安定下来。 “夫人,你错了,字简单,事情并不简单呢。”老和尚又摇了摇头:“单单这个字,可不好避免呢。” 白夫人的心又提了起来,焦急地说:“请您指点一二吧,您且说说这是个什么字。” “井!就是这个‘井’字。谁家能够避得开它?” 那和尚告诉白夫人,小姐的禁忌就是这个“井”,以后万万不可接触到,要绝对远离“井”,否则将遭受灭顶之灾,甚至毁灭自己的生命。 回到家的白夫人,把这件事对拜老爷讲了,当时白老爷虽然不太相信,但也唯恐小姐发生意外,不得不相信。于是派人终日把守后花园中的那口井,不让小姐靠近。而且也告诉小冰玉,以后切记,不要到井边玩耍,否则要丢掉性命。 由于那次的恐惧记忆让她心有余悸,至今记忆犹新。所以,小冰玉也知道自己的禁忌,是接触不得那井的。从此,也很少到后花园去玩,即使偶尔去了,也从不走到井边。 后来,她渐渐地长大了,再没发生过那次的事件。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人力可以避免的。命数如此,谁都逃不掉的。 人要败家,老天爷不忙你。这不,常和各种狐朋狗友打交道的白老爷被人算计,染上了大烟瘾,不久把家产败个精光。一个人要是好上这口,简直就不是人了。烟瘾一犯,不管不顾,卖掉了公馆,带着老婆孩子租个廉价的房子居住。没多久,就连那廉价房子也住不起了,又被赶了出来,流落街头。 白夫人平日有些自己的积蓄,因哥哥家生活窘迫,没少接济。走投无路的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带着小冰玉去哥哥家求助,一进哥哥家门,还没等她张口,嫂子就哭起穷来:“你哥这个败家子,一天天的不知道干什么,拿不回钱来,我和你侄子都要饿死了……” 白夫人绝望地出了哥哥的家门,找到白老爷的时候,他正被烟馆老板连打带骂得赶出来,看到冰玉,他的眼睛一亮,有了个主意。 (二) 五年了,她在这里整整呆了五年了。五年,是多么漫长的时间啊。有时就连她自己也很奇怪,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沦落为伺候人的丫头,竟然也过了这么多年,而且心情还极为平淡。她觉得,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愿意不愿意的,想要刻意避免,也是不可能的。 世间的一切也都是由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自己到了这地步,到了这地方,便也是命中注定。她在哀叹自己的命运之时,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时地出现在眼前,那是三公子觉慧的笑脸。仿佛,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记得十二岁那年,她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生拉硬扯的从母亲身边带走,来到一个大门口有着两个石狮子的公馆。在门外,那个男人对冰玉说:“你爸爸把你卖到这里做丫头了,记住,以后你的名字是鸣凤,至于你的姓,没人会问的。你要学乖点,平时多干活,就不会挨打了。”此后,十二岁的她,就这样到了高公馆,在大房做了伺候人的丫头。 幸运的是,大房的主人对待下人并不苛刻。寡居的高太太,有着一张圆圆的白白胖胖的脸,她的性子很和善。那个被弟弟妹妹们称为大哥的高觉新,是个烂好人。在他的身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叫高觉民,另一个叫高觉慧,他们有一个妹妹高淑蓉。 她仍然记得刚进高公馆的时候,对于这样陌生的地方,她心存莫明的恐惧。那个男人把她领到高太太房里,高太太看着弱小的她问道:“这么小的年纪,你会做什么呢?”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那个带她来的男人忙着答道:“太太,她伶俐得很,您不是要给大小姐找个丫头吗?” 高太太点了点头:“嗯,就让她先陪着淑蓉吧。” 正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跑了进来,看着她说:“哪里来的小女孩,妈妈,你让她和我玩好吗?” 高太太慈爱地笑着说:“觉慧,别在这里捣乱,快去读书,爷爷看见要骂的。” 那小男孩对着她做个怪莫怪样的笑脸:“放学后我来找你玩。”说完就跑了出去。 在这里的生活,就那样单调而快活地开始了。 令她觉得单调的是,她要伺候的大小姐原来得了很重的病。每天她要做的事就是取药熬药,然后再守着大小姐把那苦药水喝下去,看着淑蓉小姐那痛苦的样子,她也跟着难受。大小姐精神好一些的时候,她就陪着到园子里走走,看看。在院子里,她偶尔会看到觉慧少爷。那小男孩,并没有少爷的脾气,反而对她很好,一见她到园子里来,就摘一些果子,或是采一束花,送给她。这个时候,也有另一个小女孩跑来,生气地打掉她手里的东西,对觉慧少爷说:“三哥,你怎么对她比对我还好呢?你也给我摘果子吃。” 她后来知道,那小女孩是三小姐淑华,年纪虽小,好胜心强,所以容不得别人取代她在三哥心里的位置。 再后来,淑蓉熬不过,终于死了。淑蓉的死,她很难过。从她一来到这里,就陪着这位苦命的小姐。每日看到的是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孤独。大小姐在的时候,对她很关心,教会她许多事,教她读书识字。也给她谈起过命运,谈起过归宿的问题。直到现在,偶尔受气的时候,她仍然不免想起大小姐,哀叹着:“好人活不长,真是可怜呢。”这样想的时候,泪水就湿了眼睛。 四年的时间,她也从一个小女孩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大姑娘,苗条的腰身上裹着一件素花短袄,一条系着蝴蝶结的长长独辫垂在身后,走起路来,随着身子的摆动,那条辫子也摆来摆去,煞是好看。常常惹得觉慧少爷在身后望着她想入非非,总有上前抓住她辫子拿在手里把玩的荒唐念头。她也知道,觉慧少爷喜欢她,她还知道,她是万万不可以接受觉慧少爷的喜欢。这种喜欢,放在心里可以,但却不能带到现实生活中来。唉!她弱弱地叹着气,要是在以前,她还是小姐的时候,到还真有这种可能。可是现在…… 于是,她又沉溺在对过去生活的幻想之中了。那时候,自己也和这些少爷小姐一样,有着父母的溺爱,有着自己喜欢的衣服,有着精美的玩具,也有着美味的饮食和温暖的锦被。还在幻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俊美的少爷来把他迎娶过门,过着美满幸福的恩爱生活。 “呵呵,真是痴人说梦。”每当这时,她就拿这话嘲笑自己。但是,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个人的影子,却真正的在自己的眼前晃动,那温暖的笑容,是真得让她心里暖暖的,而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于是,她那枯燥的生活里透进了一缕阳光,有了一丝的渴望。 (三) 在后花园中走着,鸣凤感觉到的是一个熟悉的画面。转过一道月亮型的小角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梅林,红的,白的两种梅花开得正盛。她踏着那满地的花瓣,走进了梅林深处,用手拂开垂下的疏枝,顺手折下几支梅花,拿在手中。她边走边折着梅枝,忽然尖叫了起来,惊恐地睁大眼睛,一口井出现在梅林里。她像见到怪物似的,顾不得多想,扭身就跑,没留神一下子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鸣凤,你怎么了?”是觉慧温和的声音,鸣凤抬起头,看到觉慧,不由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口井?好吓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谁家的后花园中没有井?”觉慧笑着说:“你到底怎么了?吓成这样。有我在这呢,你别怕。” 鸣凤不想告诉觉慧她的禁忌,但小时的记忆仍然让她心生恐惧。于是说:“我对花园里的井有不好的记忆。”忽而又想起了:“太太让我折几枝梅花,还没折够呢。” “那你在这等着,我给你折吧。”觉慧看她仍然在害怕,便心疼地说:“你看那边有好看的梅花。”他在逗着她,想让她开心一些。 鸣凤果然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好,你替我折吧,但你要当心哦。” 替她拿着刚刚折来的梅枝,他轻轻地叫了声:“鸣凤。” 她带着笑地问道:“三少爷,你叫我做什么?” 他含笑地望着她:“你陪我走走好吗?” “我怕太太看见,要骂的。”鸣凤担心地说。 “怎么,难道太太总骂你不成?” “你是少爷,我是丫头。身份有别,怎么敢和你多呆在一起,别人看到,也会说闲话的。”鸣凤低着头,话语里带着苦涩的味道。 “管别人干嘛,我们到那边说会话。”说着,觉慧走在前面,沿着梅林边缘的湖边一条小路走去,走到尽头,是一处清幽之地。那里有一株高大的松树,松树的枝叶很繁茂,在上面形成了一把伞的形状。松树的下面是一张小小的石桌,石桌四周安放着四个圆形的石凳。 觉慧拂去石凳上的灰尘,让鸣凤坐了下来,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仿佛感觉到,此时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两人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已经代表心中所想的一切。 良久,觉慧轻柔地叫着:“鸣凤,鸣凤。” 鸣凤羞红了脸,害羞的说:“干嘛一直叫人家的名字,让别人听去。” “听就听去,怕什么。” “别人听去,告诉太太,我会被赶出去的。”鸣凤担心地说。 “那我就对太太说去,我要讨你做三少奶奶。”觉慧坚决地说着,他的话并不是说着玩的,而是发自于内心的真情实感,但是此刻他并没有想到两人地位的悬殊。 “你千万不要说这话。”鸣凤惊慌地说掉下泪来:“我哪里有那样的好命,我只求能在你身边呆着,能够经常看到你就行,别的,我不敢多想。” 觉慧走过来,坐到鸣凤的身边。伸出手来,怜惜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心疼地说:“你呀,又不是小女孩了,还是爱流泪。” 鸣凤不哭了,看着觉慧说:“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重要吗?我常常做噩梦,梦中有一些妖魔鬼怪在追着我,我跑呀跑呀,眼看着就被追上了,后来总是你及时赶到,替我打跑了那些妖怪,救了我。”说着,鸣凤又掉了泪,哽咽着说:“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上的那轮明月,在照耀着我,但却是我触及不到的。你说的那话,我很感激,但是我真的怕没这个福气。” 觉慧伸手档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你不要这样说,在我的心里,你才是月亮,你是那样美丽,你是那样纯洁,你是那样明亮。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四) 此时,一弯弦月已经斜下去了,在水面上投下最后一抹淡淡的清凉的银光,更增加了夜的凉意。楼阁,假山,石桥,回廊,花草,树木,在这样的夜里,散发着冷冰冰的光芒,一切,似乎饱含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走在这夜空下,鸣凤的耳边还在回响着太太刚才对她说的话…… “鸣凤,你在我们这里已经几年了,我是看着你在这里长成大姑娘的。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是不是想着要早点出去?”没等鸣凤回答,她又说:“今天老太爷把我叫去,对我说,冯老太爷看上你了,要讨你做‘小’,明天就是好日子,他们要来接人。你回去好好休息准备嫁过去吧。” 这些话,就像一根根针狠狠地刺进鸣凤的心脏,鸣凤哭了起来,绝望地说:“太太,我不嫁!”在心里,高太太也不愿意看着花一般的鸣凤嫁给那个老东西。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那是老太爷的注意,谁敢违拗?何况她作为一个寡居的儿媳,平时也逆来顺受惯了。 她叹了口气:“唉!鸣凤,女人生来就是遭罪的。虽然冯老太爷和冯老太太脾气不好,怪了点,但你凡事将就些,别使小性子。他们年纪大了,你好好服侍几年,就会熬出头的。” 鸣凤迸出哭声说:“太太,求你了,求您和老太爷说说,不要送我过去,我愿意伺候您一辈子,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她明白,所谓的给人家做“小”,说得好听,就是去给那古怪的老头子做姨太太;说得难听,就是个他做小老婆。受尽他百般凌辱,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太太被她的哭声打动了,但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自己也是一介女流,且寡居多年。在这个大家庭里,处处受制于人,看大家的颜色行事。她凄然地笑着说:“鸣凤,本来我也不愿意,那冯老太爷的年纪都可以做你爷爷了,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可是,我得听老太爷的话。” 鸣凤知道,再求也没有用了。是呀,太太说得对,老太爷的决定,谁还能改变得了?在那些丑恶狰狞的面目向她逼近之时,一个温和的微笑着的面容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她似乎看到了一点点光亮,一丝希望在她心里升起…… 站在天井里的一处阴影,她望着那扇窗子,那扇有着她希望的窗子。暗淡的灯光从那里透出来,斑斑点点的花纹照在地上。这扇窗,这房间,这里的人,如今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轻轻地推开门,看到觉慧坐在灯下,埋着头在专心地写着什么。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抬头看着,看到鸣凤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吃惊地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伸手为她去擦脸上的泪。可是,这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刚刚擦去,新的泪水又流了出来。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有谁欺负你吗?”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说:“我这两天是太忙了,学校,报社,还有剧社,一摊子的事等着我去做,过两天就好了,那时我不忙了。” 鸣凤苦笑了下:“我没有怪你,知道你事情太多了,哪里有时间在家呢。我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你,想和你说会话。” 他爱抚地摸着她的发辫,笑着对她说:“等过两天,好吗?你看。”说着,他走到桌案前,指着桌上的一大堆稿件,报刊杂志等哄着她说:“你看我忙的跟什么似的,到现在连晚饭还没顾得上吃呢,你等着我,我忙完了,就好好陪你。” 望着他的眼睛,她绝望地喃喃着自言自语地说:“过两天,过两天……” 他疑惑地望着她,今天这丫头怎么了,以前没有这么纠缠啊?虽然他觉得有些异样,但并没有细想,因为他觉得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只是看他这两天没有空闲搭理她罢了。他放下笔,走到她面前,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在那上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觉慧说:“二哥来了,我和他有重要事情要说,你先回去,好吗?” 鸣风不再说什么了,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流出泪来,叫了声:“觉慧,觉慧!”便转身出去了。 二哥觉民走了进来,看到鸣凤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唉,这丫头真是可怜呢。” 觉慧诧异地问道:“二哥,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还不知道?她明天就要被送去冯家,给冯老太爷那个怪物做姨太太了,真是可怜了这一朵花似的女子了。” 觉慧慌了手脚,恍然明白刚才鸣凤的举动了:她是满怀希望来向我求救的,可是我怎么那样冷酷地对待她。觉慧心疼的不能呼吸了,感觉到有世界末日来临的恐惧,不免流下泪来,他放下手里的一切,急匆匆的跑出去…… ...
江南白蚬江畔,有个花园坟,青冢秀木,浮翠滴碧。多少年来,流传着一个凄美的故事。 一 北洋政府时期,军阀割据,战乱不断。民国十三年(公元1924年)秋天,直系江苏督军齐燮元为争夺上海鸦片市场,同皖系浙江督军卢永祥开了仗,世称齐卢交战。战场摆在沪西嘉定昆山之间,双方交战,苏军吃了败仗。苏军本是乌合之众,军纪极坏,败兵所到之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从此,平静的江南,卷入了兵匪横行的多事之秋。 却说昆山城西20多里,有个万顷大湖,因产白蚬著名,叫做白蚬湖。白蚬湖中有座岛屿,叫白蚬山。白蚬山云谲波诡,地势险要,从来就是作奸犯科之徒藏身匿迹的地方。苏军中有个连长侯月山,带了一帮子败兵,上白蚬山安营扎寨,号称侯月山部队,自封司令,在白蚬湖一带滋扰百姓,干起了土匪勾当。 白蚬湖有条支流白蚬江,中间有个集镇禹家堡。禹家堡地处膏腴之地,是个鱼米之乡,东去上海,西往苏杭,十分方便,所以镇上商贾云集,市场繁荣。这流金淌银的禹家堡,成了侯月山的觊觎之地,他们经常三五成群地到镇上敲诈勒索,强赊强买,有时还拉船抓夫.为他们运粮装物,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些匪兵还黑夜进镇,闯入民宅,劫掠财物,凌辱妇女,放火烧房,女子的惨叫声,惊心动魄的枪声,吓得小儿也不敢夜啼。于是商店不敢开门,外地商贩望而却步,使一个好端端的繁华大镇,变得风声鹤唳,死气沉沉。 禹家堡商会会长禹世贤,是有名的世家。他年过不惑,家资百万,镇上几家有些规模的酒馆茶楼、粮行油坊都是他的产业,号称禹半镇。他的商会有团丁十来人,五六支枪,这些人平时吓吓流匪、抓抓小偷还顶事,可是碰上那些狼奔豸突、气势汹汹的匪兵,就只得铩羽而归了。禹世贤明知他们是白蚬山上苏军化装的土匪,但也敢怒不敢言。 禹世贤心中恼火,如坐针毡。但是,他不信禹家堡的匪患无法可治。他想起昆山城警备队司令潘至祥,人家原是苏军的一位团长,只要肯花费,请他援手,不怕治不了侯月山!于是,他向商会同仁打了个招呼,带了一份重礼,上了昆山城。 原来,齐燮元兵败,散兵在昆山城内横行霸道骚扰百姓.商会团丁无法遏止,县知事请羁留在昆山的潘至祥出山。在重金的诱惑下,潘至祥收罗了残兵近200人,建立警备队,自任司令,负责城防和地方治安,那些散兵游勇才不敢再滋事生非,昆山局面稍见安定。当然.昆山当局请潘至祥出山建纛,分摊给商会和众乡董的那笔开支是十分惊人的,但是,木已成舟,大家口吃黄连有苦难说。关于这一点,禹世贤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想,花费银洋,只要能遏止侯月山明火执仗的抢劫,还是划算的。 禹世贤到昆山警备队拜谒了潘至祥,送上了礼,说明了来意,再三请求潘至祥派一支人马到禹家堡,清除侯月山匪患。潘至祥听了,心里打起了小九九。他知道,禹家堡是昆山数一数二的大镇,富得流油,让侯月山那小子独吞,他也不甘心。现在,禹世贤找上门来,正好让他可以插一手,分一杯羹。潘至祥掐算一会儿,拿定主意,先是摆上一副官腔:“禹会长,冒(莫)客气,维持地方安定,是本司令的职责。”说完,他脱下军帽,搔搔头皮,又说,不过,要分兵禹家堡,他200号人马,保护昆山城也捉襟见肘,如何抽得出人手?若说等禹家堡出现匪情,他再派兵清剿,土匪早已闻风而逃,岂非徒劳往返?见禹世贤脸呈失望的样子,潘至祥挥挥手,说:“禹会长,冒急,冒急。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本司令自有平息匪患的妙招!” 潘至祥一脸真诚地告诉禹世贤,白蚬湖的侯月山,原是他手下一名连长,此人莽勇仁义,让他同你联手,化干戈为玉帛,禹家堡从此不就太平了? 禹世贤听潘至祥的妙招是干脆让侯月山保护禹家堡,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 潘至祥见禹世贤呆在那儿不回话,就阴阳怪气地说:“禹会长,侯月山是堂堂苏军连长,我潘至祥的心腹,你信不过?” 禹世贤心中暗暗叫苦,但是,事到如今,他不允也得允,若回绝了,潘至祥和侯月山串通一气,暗中使刁,禹家堡的百姓就更无法活了。 禹世贤站起身来,对潘至祥打了一拱,说:“潘司令言重了。侯月山既然是司令的人,我禹家堡的安定,指日可望了。不过,侯连长那儿,还请潘司令从中斡旋。” 潘至祥才点点头,说:“这就对了,不过,侯月山那小子也真有点桀骜不驯,人见人怕的德性。这么着,禹会长,你冒怕,老子写封亲笔信,你带了去见他,保他妈的没事!” 禹世贤回到禹家堡,向全体商会董事说了潘至祥的意思。众人听后,掀起轩然大波。有的说,请侯月山保护禹家堡,只怕是把小鸡交给黄鼠狼,有的说,那无疑是开门揖盗.饮鸩止渴,大家嚷嚷了一阵,见禹世贤脸色很难看,才止住了话头。其实,禹世贤也很焦躁.见大家不说话了,才摆手一摊,说:“你们以为我不懂?可是,潘至祥的逆鳞你们谁敢去碰?”董事陈性初见风使舵地讨好道:“禹会长,您别往心里去,大家只是对时局有气,发发牢骚而已。眼前,商家关门,生计全无,不扳转这个局面岂不要坐吃山空。潘司令叫侯月山出面保护禹家堡,莫不是高人出的高招?常言道,驱神不如请神,或许会生出一线希望来。” 陈性初是丝绸庄老板,是个趋炎附势、油嘴滑舌之徒,平时大家都瞧不起他。现在,他说的话却不无道理,就纷纷点头称是。 禹世贤见大家没有异议,就切人正题。他说,眼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派人把潘至祥的信送到侯月山手里。虽说是送一封信,却很有讲究。送信人举止要得体,既不让侯月山以为禹家堡拿警备队来压他,又要让他感觉到禹家堡也不是省油的灯,上面有潘至祥撑着,为以后谈判保护费时垫个底,不至他漫天要价。所以,送信的人,至关紧要,马虎不得。诸位想想,让谁去? 这一来,大家面面相觑,都成了哑巴.连能说会道的陈性初也噤若寒蝉,躲在一角不吱声。可是,偏偏有人抬举他:“陈老板玲珑乖巧,说话滴水不漏,堪当此任!”众人都附和赞同。陈性初急得把头摇得像拨郎鼓.说道:“趣笑,趣笑了。陈性初吹吹牛,缲缲边还可以,岂当得一方使者?再说,白蚬山是强盗窝,侯月山又是个喜怒无常的莽夫,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一个商人,上白蚬山,岂不是羊钻进了狼窝里?” 众人嗡嗡了一阵,都觉得陈性初的话不错,土匪是狼,商人是羊,哪有让羊往狼窝里钻的呢? 禹世贤见大家推推诿诿,议而不决.心中很窝火,也很无奈,回到家中,妹子禹秋云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问:“哥,潘至祥不肯出手帮忙?”禹世贤摇摇头,把潘至祥的意思告诉了她,又苦笑道:“我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可派人去送信,商会那些人都吓得缩了头。” 禹秋云略一沉吟,说道:“哥,商会那几个董事,都是上不了架,胆小怕事的人,能当得这种差使?况且,叫侯月山保护禹家堡,原是刀头上舔血的险招,单靠商会不顶事。保护禹家堡,禹家堡百姓人人有责。所以,哥,你要把圈子放大,在整个禹家堡中找帮手,有道是百步必有芳草,十室定见忠信!” 禹世贤听妹子一番话,暗暗惊奇:这细妹子近来越发伶牙俐齿了,她说得对,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对禹秋云注视了一会儿,说,妹子,咱禹家堡有这样的人才?禹秋云忸怩一笑,人才?妹子可不懂啥叫人才,只晓得能办事就行! 禹世贤说,好,咱不讨论这个,那么,禹家堡谁有胆量上白蚬山送这封信? 禹秋云面孔一红,欲言又止。 禹世贤看了妹子羞怯的神态才恍然省悟,知道她要说的是谁了。 二 一晃,禹七长到10岁,也就是禹世贤父亲去世那年。有一天,他们3人在旧厢房里玩滚银元。看官须知,旧时,平常人家的孩童玩滚铜元已经不差了,只有像禹家那种拔尖的富户才会让孩子拿银元玩。当然,银元是小少爷禹云鹏的,他们玩结束,发现少了一枚银元,小少爷发急了,断定是禹七拿的,禹七不承认,就争吵起来。禹世贤知道了,他认为,儿子不会坑人,小妹更不会贪这小便宜,定是禹七所为,到底是下人的孩子,见不得世面,一枚银元是小事,孩子手脚不干净会害他一世。于是,禹世贤虎着脸,要禹七翻出口袋底,搜个明白。禹七却涨红了脸,淌着泪水,说:“我没有拿,你们欺侮人!”说完,他一扭头,跑出了禹宅。禹贵夫妇闻讯追去,可是,哪儿有他的人影! 夜间,禹七蜷缩在将军桥的桥洞里,被桥堍剃头匠邱金发发现,问清了情况.邱金发要送禹七回禹家大宅,禹七死活不依,情愿住桥洞。邱金发觉得这孩子有志气,当夜就收留在剃头店里。天明,邱金发去禹宅征得禹世贤同意,把禹七收作徒儿。邱金发五十多岁,光棍一条,从此有了个伴。有道是,世上剃头匠,半是江湖人。那邱金发,是个神秘人物。他祖父原是上海小刀会的成员,会首刘丽川举义事败,他逃过缉捕,带了儿子亡命禹家堡,开了一家剃头店,传到邱金发,已是第三代了。 现在,邱金发见禹七年小骨硬,真有点小刀会遗风,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可造之才。于是,邱金发对禹七悉心调教,刻苦磨练,把神出鬼没、又准又狠的小刀功夫传授给了他。因为当年刘丽川酷爱菊花,小刀会常以菊花为标志,邱金发为了纪念小刀会,让它流芳人间,刻意在禹七胸前刺了两朵怒放的菊花。关于小刀会的英勇故事,邱金发都告诉了禹七。禹七很爱听,听到刘丽川、周秀英等人悲壮就义时,他还唏嘘长叹、泪涕满面。所以,禹七很崇拜这些英雄,立志长大了像他们一样,做一个济困扶危,义薄云天的堂堂男子汉。 光阴蹉跎,禹七长到十八岁,已是一条叱咤风云的汉子,邱金发就把剃头店交给他,说要回老家青浦看看,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就在这年夏天,禹家的旧厢房翻新,工匠们在拆除地板时发现了这枚银元——原来.当年那枚银元漏入了地板的夹缝中。禹世贤才知道冤枉了小阿七,有点过意不去,命儿子禹云鹏去剃头店向阿七说明情况赔礼道歉。禹云鹏已是县城洋学堂的高才生,不久将东渡日本留学,要他向一个剃头匠赔礼认错.下不了这个面子,他不肯去。 禹秋云见禹云鹏不肯去向禹七认错,心里真不是滋味。她当年就觉得这枚银元失落得蹊跷,她七哥不会做这种事。现在已经真相大白,理应告诉人家,还人家一个清白。于是,自告奋勇,她去找禹七。 禹秋云知道禹七白天要给人剃头理发,没有空,她吃过晚饭来到剃头店。禹七在禹宅时,同小姨——禹秋云相处得特别好.禹秋云温柔可亲,没有一点富家小姐的坏习气。禹七对童年这段生活能够留恋的,只有禹秋云,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也只有禹秋云.现在,禹秋云稚齿巧笑、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他的心,突突突地狂跳起来,注视了好一阵,才呼道:“小姨!” 禹秋云也呆呆地看着禹七,只见他气宇轩昂,身强力壮,因为天热,禹七光着上身.胸前两朵绚丽多姿的菊花,使他更添几分俊雄风流。看着眼前的禹七,禹秋云想起县城那个骨瘦如柴命夭黄泉的未婚夫,心中涌起了一阵苦涩。听见禹七在唤她,她才回过神来,亲热地呼了一声:“七哥!” 禹秋云告诉禹七,当年失落的那枚银元,已经找到了,全是一场误会。她大哥禹世贤觉得对不住七哥,命她前来说明情况,表示歉意,并邀请他去禹宅坐坐,重修旧好。禹七听了,不无感慨地说:“小姨,你真是个好人,这不关你的事,是禹世贤的错,你却代人受过。”说完,禹七沉默一阵,又斩钉截铁地说:“禹家,我不会去,除非禹世贤亲自到剃头店来,向我道歉!” 禹世贤听说后,觉得阿七这小子太狂了!孩提时闹着玩的事,也这么认真! 禹七却不这么想,你禹世贤冤枉了人,就该亲自认错,却叫一个女孩子代替,这算哪家的规矩?无非是你有几个臭钱,瞧不起穷人!我禹七人穷志不穷,清白之躯不容污辱! 所以,禹七对禹世贤冤结未解,从不踏进禹宅大门。 也许合该禹七一露峥嵘了。有一天,禹七给绸布店老板陈性初理发.一个苍蝇叮在他的鼻尖上,叮得痒痒的,因为正在修面,不敢动弹,现出一脸苦相。禹七见他难过的样子,就有意捉弄他,对准陈性初的鼻尖上剁了一刀,陈性初吓得紧闭双目,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只见那只苍蝇已经牢牢地黏在剃刀尖上。他的鼻子上,一点感觉也没有。这事情传开了,禹家堡的人无不赞叹禹七年纪轻轻,刀工炉火纯青。有人写了一副对联,送给禹七,上联:“真功夫从刀上起”,下联:“好名气向江湖传”。从此,禹七名声鹊起。大家纷纷猜疑,禹七哪来这么深的刀功?他们想到邱金发祖上从青浦迁来,青浦是上海小刀会的发祥地,难道邱金发是小刀会的后代,把刀法传授给了禹七?小刀会劫富济贫专与土豪劣绅作对,是穷人心目中的英雄.镇上百姓的种种猜测,使禹七蒙上一层神秘色彩。禹七平时爱打抱不平,敢为弱者伸张正义,所以禹家堡一些混混儿都怕禹七。那夜,禹秋云遭泼皮欺侮,禹七一现身,那些少年见了就逃,就是这个道理。 就在禹秋云准备去剃头店请禹七上白蚬山送信的这天傍晚,一个头发蓬松的中年人走进了禹七的店门。此人姓常,是禹家堡有名的偷儿,他行窃时出手不凡,只一闪,别人的东西就成他的了。因为他生得一副孩儿脸,所以,道上的人叫他常闪儿。 常闪儿专偷为富不仁的巨猾奸商,今年秋天,齐卢交战前,他在陈性初的绸缎庄行窃时,误中机关,马失前蹄,被送官究办,蹲了县城大牢。齐燮元大兵麇集昆山,大牢成了兵营,牢犯充当杂役,齐燮元兵败,潘至祥的警备队接管监牢,见常闪儿榨不出油水,就把他放了出来。 禹七见是久违的常闪儿,惊喜道:“常闪叔,吉人天相,放回来了?”常闪儿在理发椅上一坐,说道:“警备队见我穷光蛋一个,留着倒贴饭粮,请我走了。你看,我还赚了一身新衣服。”果然,常闪儿穿着一身半新的冬装。禹七心中暗笑,真是贼不空手,他拿起洁白的围布,围在常闪儿脖子上,说:“来,我先帮你剃个‘磨罗灯’,开开光,赶赶晦气。”(磨罗灯,剃头行业术语:光头。)常闪儿挥挥手:“急什么。你不看我三月不沾唇,酒虫快饿死了,快去弄一斤臭麦烧来!”禹七指了指街头,回道:“兵荒马乱的,都啥辰光了,你一路走来,哪家店门开着?” 常闪儿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懊丧地叹了一口气。 剃了头,禹七看常闪儿馋得可怜,说:“要不,我这儿有一小坛状元红,还是我师傅走时留下的——你知道我不喝酒。” 常闪儿高兴得直了直身子:“阿七,你好不晓事,黄酒越陈越好啊!” 三 回头再说禹氏兄妹。 禹秋云向禹世贤推荐禹七上白蚬山送信,禹世贤也觉得是个合适的人选,但是禹七这小子有点烈性,他肯来?所以摇了摇头。 禹秋云却不这么认为。她说,七哥是个侠肝义胆、深明大义之人,请他帮忙,不是为禹家,而是为整个禹家堡百姓,谅他不会拒绝。 禹世贤莞尔一笑,对妹子说:“他的心思你怎么知道?要么,你去找他试试?” 禹秋云从禹世贤的话中感觉到了什么.心中升起了一股羞涩。 掌灯时分,禹秋云来到禹七的剃头店。剃头店的门虚掩着,禹秋云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只见禹七脸色通红.仰卧在理发椅上,睡得沉沉的。桌上杯盏狼藉.一只空酒坛倾倒在一边。禹秋云暗忖:“从未听说七哥喝酒,今天怎么啦?” 她上前轻轻呼道:“七哥,七哥。” 禹七没有回音。 她把禹七推搡了几下,禹七还是没有醒。 禹秋云急了,送信的事刻不容缓.他醉成这样,明天怎么上白蚬山?得想法子弄醒他。于是,她找了一条厚实的毛巾,在冷水中浸过,捂在禹七的前额上。禹七在冷水的刺激下,抖动了一下,嘴里断断续续说道:“常闪叔,我,我听你的,擒贼,先擒王!” 禹秋云听了一愣,想:常闪儿是禹家堡有名的偷儿,被陈性初送进县城大牢,许是他已经回禹家堡,晚间七哥同他喝的酒?那么,擒贼先擒王是啥意思?禹秋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俩密谋找陈性初报复,把事情牵连到商会,擒王指的是她大哥禹世贤?禹秋云反复思量,觉得有此可能,因为禹七本来对她大哥憋着气! 禹秋云沉吟有顷,见禹七还是熟睡不醒.她掀起禹七额头上的湿毛巾,架起他,走到洗脸盆前,用冷水冲禹七的头。 折腾了一阵,禹七醒了。他挣脱了禹秋云的手,吼道:“我没有醉,你是谁?” 禹秋云帮他擦干了头上的水,禹七才看清是禹秋云,心头一阵惊喜:“小姨,怎么会是你?” 禹秋云把他扶到理发椅上坐下,说:“人家有急事找你,你却醉得不省人事!” 禹七不好意思一笑:“有什么急事?” 禹秋云先要弄明白心中的疑团,反问:“你同常闪儿喝酒了?” 禹七点点头。 禹秋云想,果然不错,问:“我问你,你们说擒贼先擒王,要擒谁?” 禹七一激灵:她怎么会问这个?就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禹秋云见禹七吞吞吐吐说不清,估计自己没有猜错,就愀然变色道:“禹七,你从小在禹宅长大,我爹我大哥哪一点亏待了你?为了一点点误会,这么多年了,还记恨我大哥。现在,你为了帮助常闪儿报复陈性初,把账算到他的头上,说什么擒贼先擒王。你说,你的情、你的义,在哪儿?” 禹七见禹秋云紧绷着脸,有点慌了神。 禹世贤听了两眼发直:懊悔当初放了侯月山!他站起身来,对潘至祥说,要抓禹七,没有。抓我禹世贤,马上跟你走! 潘至祥面露狰狞,说,禹世贤,当我不敢抓你?不过,抓你不顶事。只要禹七跟我走,还可以换回一个人。 “谁?” “常闪儿!” 禹世贤悲愤交集,心如潮涌,大厅内一时沉寂无声。 潘至祥对门外吼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保安队拉动枪栓,冲进大厅,接着,枪声四起。禹宅的家丁佣妇惊哭啼叫奔走蹿逃.乱成了一锅粥…… 禹七在暗室里焦躁不安忿恨难熬,听说可以换回常闪儿,又见保安队在撒野,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暗室,跃下了楼,保安队一哄而上,把他绑了。 禹秋云哭着,叫着,跟在后面,保安队打她、踢她甚至侮辱她,她死死地拉住了禹七不松手。 禹七欲哭无泪,对禹秋云说,小姨,你回吧,来世我们还会做夫妻! 可是,禹秋云不依。凄厉的哭叫声,保安队的吆喝声,在风中、雨中渐渐远去…… 禹秋云揪心裂肺,在县城大牢前守到天亮。 早上,常闪儿被放了出来。不过,他不是走出来的,是爬出来的,他的脚筋,被侯月山割断了。后面跟着侯月山,他把一包血肉模糊的东西掷给禹秋云,说道,禹七剁我一个手指,我要他还十个! 禹秋云见了十个鲜血淋淋的手指,悲痛欲绝,昏了过去。 几日后,昆山城门上挂了禹七惨不忍睹的尸体。收回禹七尸体,禹秋云已经哭干了眼泪,她身穿白衣,守在灵前,趁人不备,缢死在灵前。 禹世贤将他俩安葬在禹秋云生前居住的花园里,称花园坟。 沧海桑田,战乱不断,禹家大宅已化为瓦砾,禹云鹏也已举家迁走,只有花园坟青冢秀木,浮翠滴碧,守望在白蚬江畔。 ...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一个人影。 天刚刚黑下来,街灯已经亮了,冷冷的灯光带着昏黄。 这条街道是商业繁华的市中心,在平时这个时候,街道上都是下班的人群,街道两边的店铺也是灯火辉煌,热闹无比的。 只是今天,这个时候,街道上冷清极了,所有的店铺都关着门,街上偶尔有人走过,也是匆匆忙忙地往家赶。 因为,今天是年三十,每一个人都急着赶回家去和家人一起吃年饭。 陈强蹬着那辆破旧的人力车,在街道上慢慢踩过。 刚才,他才送了最后一个客人回家,现在,街上几乎都没有人了,他也不指望再会遇到一个客人。 只是,他自己并不急着赶回家去。回家和不回家,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家里还有四壁挡风的墙和头上遮雨的屋顶罢了。在陈强看来,让他一个人面对着那空空的四壁还不如让他在这冷清的街头呢。 可是,他还是踩着那辆破旧的人力车回家去了。 在巷口的那间还未关门的杂货店,陈强买了一瓶白酒,他车子坐垫下那个放钱的小木盒里还有一只烧鸡,那是他过年夜的菜肴。 踩着车子进入黑黑的小巷,他听见每一户紧闭的大门里传出的欢声笑语,还有劝酒声、划拳声和酒杯碰击的声音。不远处的高楼上,每一个窗户里都射出热腾的光影,那一盏盏的灯下,想必也是热腾腾的场面。 陈强把车踩到小巷的最底端。那生着青苔不见原来颜色的旧砖墙上,一扇黑漆已脱落而露出旧木板的门上,还是挂着那把已经生锈的锁。其实,那个门上不上锁都不会有什么人来光顾,以求在那里找到一点什么,它之所以还上着一把生锈的锁,只是他的主人不愿让它敞开着,给所有的人来观看罢了――即使根本没人有这种兴趣,就象他的那颗心。 陈强下了他的车,他已经没有力气和勇气去打开那扇旧门上那把生锈的锁了。 于是他拿出那瓶刚买来的白酒和那只已冷了的烧鸡,坐在他自己车上那原本是给客人坐的座椅上,一口酒就着一口烧鸡的吃喝起来。 陈强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他长到二十多岁离开孤儿院的时候,除了那一身的力气,他什么也没学会,于是他就只有去做力气活,以养活自己。 陈强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原来的家。 他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他身上就只有一张照片和一把裹在一张小纸条里的钥匙。那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上面是两个笑眯眯的老人和一对年轻夫妇,两位老人坐在前面,手里抱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而那对年轻夫妇站在两位老人的身后,脸上带着初为人父母时那种有点傻傻的幸福的笑。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一个地址,多余的一句话就是:“你叫陈强,那是你的家。”别的什么也没写。 谁也不知道陈强是谁送去的,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和那张纸条是谁给他的。但是陈强知道,那是他的妈妈留给他的。 陈强觉得自己是个会带来不幸的人。 在他的记忆中,他一岁多的时候,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有爸爸、妈妈、爷爷和奶奶,他们都很疼爱他。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就死了,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他只记得他的妈妈搂着他不停地哭,告诉他,他的爸爸和爷爷、奶奶都死了,丢下他和他的妈妈。再后来,他妈妈把他带到了一个地方,让他在那里等她。他等了妈妈很久,可是她再也没有来。他等着妈妈的那个地方就是孤儿院的门口,于是,孤儿院收容了他。 他曾经把这一切告诉他孤儿院的好朋友,还有他已死去的妻子,但是他们都说那不可能,因为,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是根本不会记得什么事的。妻子安慰他说,那些一定是他的想象,因为想的太多了,所以才以为那些想象是真的。 可是陈强知道,那不是他的想象,那些确实是真的。但是他再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把那一切都放在心里了。而他想的最多的就是,他妈妈为什么把他丢在孤儿院门口?这么多年了,她死了没有呢? 陈强在离开孤儿院后就回到他的家里――那把钥匙锁住的门后的那个空间,也正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经过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城市里很多的老房子都拆掉了,盖上高楼大厦。所幸的是,陈强的家所在的那一片老城区,一直都没有拆,要不,他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时间好象是遗忘了陈强所住的那个老城区,又十年过去了,城市里不知又有多少座高楼建起了,而陈强住的那个老城区却一直没有改变。 陈强坐在他的人力车上,啃了一口烧鸡,又灌下一口酒。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照片。 一张黑白的照片,就是陈强带了近三十年的那张全家福,照片都发黄了。另一张是张彩照,是陈强和他妻子小芹的合影,也是他妻子留给他的唯一一张照片。陈强闭上眼,还能想起妻子在照相时那微微含羞的笑。 那是他们打结婚证之前,陈强带着未婚妻小芹来到照相馆,要照一张两人的合影照,打结婚证要用的。陈强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小芹低着头坐在他旁边,两手不停地捏着褂角――那是为了结婚才买的新的红色的卡上装。摄影师说:“抬起头来,对了!坐近一点!再坐近一点,头往一起靠靠!”陈强往小芹身边移动一点,头又向小芹的方向靠了靠。“好!”他听到摄影师的声音,接着“咔”的一声,所有的灯光都熄了,陈强转过脸看看小芹,小芹的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笑。后来,小芹成了陈强的妻子。 想着小芹,陈强又喝了一口酒。 在这世上,陈强唯一感到的温暖就是来自妻子小芹的爱。 小芹不嫌弃他穷,愿意嫁给他,给他洗衣煮饭,拿出所有的积蓄给他买辆人力车,让他去踩人力车载客,不用再四处去找出力的活…… 可是现在,连这唯一对陈强好的人也不在人世了。小芹是死于难产,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也没保住,一起死掉了。 想到这里,陈强更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而且会给亲人带来不幸。 陈强的大半瓶酒已经下肚了,他的眼光迷离,他觉得自己才是该死的人,而他的亲人是应该活着的。是的,他这个给亲人带来不幸的人,他是该死的。 他这样想着,将剩下的小半瓶酒猛地灌下肚,然后把酒瓶抡起来,丢到角落里,“啪”的一声,酒瓶摔碎了。 “这是我放的鞭炮!”陈强心里想着,不由“嘿嘿”笑起来。 酒劲很快冲了上来,陈强打着酒嗝,头一歪,扒在他的人力车上睡着了。 徐妈在家里书忙来忙去,好不容易才把年夜饭准备好,可是她已经腰酸背痛了。 老二和二儿媳妇已经来了,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老徐也忙得转陀螺似的,刚刚坐下,又把老二那才三个月的儿子抱在了手里。 老大和大儿媳妇还没到,还有小女儿,刚才打电话说忘了点东西在公司,要回去拿,迟一点回来。 徐妈走到老徐的跟前,一手捶着腰,一手在小孙子的小脸上摸了一下:“老头子,我去房间里躺一会儿,等老大他们都来齐了叫我一声,我实在累坏了!” “瞧你那样,才干了一点儿事,就叫着说累了!”老徐不屑地撇着嘴。 “死老头子!刚才在厨房喊着累的是哪个?现在来装英雄了?”徐妈点着老徐的脑门,毫不示弱地说。 儿子和儿媳妇偷偷抿着嘴笑,“好了,去吧,去吧!不嫌烦哪你!”老徐也乐了。 徐妈笑着走进自己的房间,微微掩上门,合衣躺倒在床上。 这些天,徐妈一直都处在一种心神不定的状态,不过她一直都在竭力掩饰着。自从一个多星期以前,她去买完年货,坐着那辆人力车回来,她就一直处在这种状态下。 那天徐妈去逛街市,在买了一大包一大包的年货后,她在街边伸手招来一辆人力车。拉车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徐妈在他停下车来,看了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呆了。这个人很象徐妈的前夫,那个三十年前死去的男人。他难道是…… 三十多年以前,徐妈嫁给一个陈姓的男人,并生了一个小男孩。在那小男孩一岁多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场灾难。那一年的过年前,徐妈和她当时的丈夫以及公公婆婆,带着她一岁多的儿子,回乡下去过年。可是,在他们坐着破旧的汽车去乡下的路上,车子从一座桥上掉下了河里。徐妈和她的抱住的儿子从破碎的车窗中被推了出来,后来被当地人捞了起来。可是,孩子的父亲和爷爷奶奶却没有被及时捞上来,淹死在了汽车里。 徐妈没有工作,又带着一个孩子,根本没法生活。徐妈的几个好姐妹给徐妈又介绍了别的男人,可是那些男人一听说徐妈带着个孩子,就没有一个同意的。 徐妈在姐妹们的劝告下,将那个孩子丢在了孤儿院的门口。 以后好久,徐妈都在梦里梦见那个孩子和孩子的父亲。再后来,徐妈和老徐结了婚,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慢慢把那个被遗弃的男孩忘记了。 那天坐在人力车上,徐妈小心地和那个踩人力车的小伙子聊着,她从小伙子的话中知道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现在住在老城区的老屋里。徐妈听他说出他住的那条街,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她遗弃的那个男孩了。 最后,人力车停在徐妈家楼下,徐妈下车后给了小伙子一张十元钱,小伙子从上衣口袋掏钱找给徐妈时,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从小伙子口袋中掉了出来。 徐妈弯腰帮他捡起那张照片,小心地往上面看了一眼,她差点昏过去。 不错,正是那张全家福,这是她在把她的小男孩丢在孤儿院门口时,放在他口袋里的。 徐妈躺在床上,想着这一切,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个男孩是她的亲骨肉,她为了生活遗弃了他。 老徐和徐妈结婚以前,知道她曾结过婚,后来丈夫死了,但却从来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儿子,被她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儿子。 在迷迷糊糊之中,徐妈觉得有一个声音在喊她,有一种力量在支配着她,她从床上爬起来,悄悄走了出去。 徐妈走过客厅时,看见老徐还在抱着孙子逗着,而儿子和儿媳妇正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瓜子。好象谁也没看见她。 厨房里有许多的东西,烤鸭、肉丸、烧鸡、卤牛肉……徐妈忙把年夜吃不完的东西装在一个个的方便袋中,她不忘再装一些水饺和两瓶上好的酒。 然后,徐妈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向着老城区的那个小巷走去。 徐妈有点迷糊糊的,她不能确定她在做什么,她只觉得有一种力量在驱赶着她这么做。 转过街口,徐妈转入了一条小巷,这就是她三十年前住过的地方。 陈强被一阵冷风吹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是睡在自己的人力车上,还在家门口没有进去。喝下的那一瓶酒让觉得头有点痛。 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摸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那把生锈的锁。 他站在门口,正准备推开那扇破旧的门的时候,他突然听见门里传来的一阵笑声,那一阵笑声象是,象是他的妻子小芹的声音。陈强打了个冷颤,小芹已死了两年了! 他没有立即打开门,只是把耳朵贴近门,仔细地听听,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陈强觉得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下,没听见什么,才小心地推开了门。 屋子里亮着灯,灯光射在院子里的地面上。陈强又听见了屋里传出的说话声、碗盘的撞击声、竹筷的哗啦声,还有各种菜肴的香味和淡淡的酒香。陈强一闻就知道是好酒。 陈强呆呆地站在院子的门口,仿佛一个迷路的小孩。 “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呢?”陈强心里这样想着,他想再走出去一点,看看门口的景物对不对,但是他迈不开脚步。他是如此害怕吗?不!也许他真的希望这就是他的家,也许他根本不想去门口看看,来证实他走错了地方。 房屋那扇关着的门忽然打开了,门口出现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女人脸上带着笑:“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大家都在等你吃年夜饭呢!” 陈强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的脸。那正是小芹,他已死去的妻子! 这时陈强反而不害怕了,小芹是他的妻子,小芹是不会害他的,即使她已经死了,变成了鬼。但是陈强的心里还是迷糊,他是在做梦呢?还是小芹真的从阴间回来了? “快进来吃饭呀!发什么呆?”小芹笑着走过来,将怀里的孩子抱在一侧,轻轻拉住他。 陈强随着小芹走进了屋里。 屋里的气氛是如此的温馨。房间的正中摆着陈强家里那张唯一的大木桌,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鸡鱼肉蛋,都齐全了。桌后正对门的座位上坐着两位老人,笑眯眯的看着他。陈强看见那两位老人,一点也不觉得吃惊,他知道那是他的爷爷奶奶,他从小就看着那张全家福,早就看得熟悉得不得了了。 跟着从后面的厨房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个年纪看起来和陈强差不多的男人,和陈强的样子也很象,是的,那是他的爸爸,看过陈强的全家福的人,都会说陈强长的象他爸爸。 跟在陈强爸爸后面出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看起来有点面熟。陈强想了想,很象他前几天踩人力车时拉过的一个客人。 爸爸和那个妇人放下手里端着的菜盘,也在桌边上坐了下来。小芹在陈强的后面拉了拉陈强的衣角,陈强也随着小芹坐了下来。 “今天是年三十,一家人在一起吃年饭,来,先喝杯团圆酒!”爷爷举起杯,所有人也都笑着举起杯,陈强也随着举起杯,然后一口喝干了酒。 陈强在小芹的引领下,给长辈一一敬酒,最后,敬到了老妇人,小芹说:“妈妈……” 陈强在一瞬间明白了过来,那个妇人是他的妈妈。是的,她在三十年前把他丢在孤儿院的门口,现在,三十年过去了,她是该有那么老了! 陈强不知道年夜饭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喝酒喝多了,小芹扶他回房睡觉了。 “老太婆,起来吃年饭了!”徐妈在老徐的一声叫喊中醒了过来。 她看着老徐转身走出房间,心里还迷糊着,怎么做了个那么怪的梦? 她梦见了她的前夫一家,公公、婆婆、儿子(就是那个踩人力车的)、儿媳和孙子,前夫和公公婆婆还是三十年前在世时的样子。她梦见和他们一起吃了年夜饭。 徐妈走出房间,看见老大、大儿媳妇和小女儿都回来了,还她的小孙子。徐妈于是走进厨房,把准备好的菜一样一样炒出来,端上桌。 徐妈吃惊地发现她原来准备的那些多余的菜肴不见了,她想起那个怪梦,她梦见自己曾从厨房里拿走的那些菜,现在真的是那些菜不见了!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徐妈都心神不宁,她想着那个怪梦。她慢慢在心里盘算着,也许,应该把这一切都告诉老徐?这么多年了,老徐应该不会计较这些了?她是不是要去看看那个孩子呢?告诉他,他还有个娘,当初把他遗弃的那个娘?他会原谅自己吗? 陈强从睡梦中醒来,他的头还有点痛,他喝酒喝多了。 但是,他一醒来,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想起昨天夜里,那是梦呢?还是真的小芹他们来过?陈强听见整个房子都是静的,甚至整条巷子都是静的。 他下了床,慢慢走到外面,房间里没人,院子里也没人。他,昨夜做了个梦! 陈强抱着脑袋在墙角蹲了下来,有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他这个被遗弃在每一个新年之外的可怜人! 轻轻擦干眼泪,陈强站起来。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墙边的那个木桌上,竟然放着一碗水饺! 陈强猛然冲过去,双手捧起那碗水饺,感觉到碗上还有点热热的。他捧着碗跑进厨房,他看见厨房里还放着一些吃剩的菜和两个酒瓶,一个酒瓶全空了,另一个里面还有大半瓶酒,那正是他昨晚和家人一起吃饭时喝过的酒! 陈强一个一个,慢慢地吃完了水饺。他已经想起昨晚见到的妈妈是什么时候坐过他的车了,他还记得他把她送到了哪里。 陈强放下碗,走出去,打开门,踩着他的人力车出了街。 他将人力车踩到上次送那个妇人到的楼下,他相信那个妇人就是他的妈妈。他想在那里等她下来。 要不要认她呢?告诉她自己是她的儿子?陈强想了许久,还是不认她吧! 如果她下来,他就把车踩过去,对她说声:“新年好!”也许她要上街,对,就踩着人力车送她上街吧! ...
这件事是我住在东七时听一位住在我楼下的学姐说的: 我的那个学姐当时住在华工东七楼215房间。有必要说明的是,那时的女生宿舍条件没有现在那么好,但就是这样,当时的东七(我们为书写简单,叫它d7,直到现在,学生们依然在布告栏上这样称呼它)是华工最好的学生宿舍之一。 事情是这样的:那是11月尾的一天晚上,将近10点半钟的样子,但熄灯号还没有响。我的那位学姐那天身体不是太舒服,正躺在床上边听音乐边等熄灯。走廊里还是很热闹的,时时有说笑声传入房内。我的那位学姐正奇怪就要熄灯了,怎么室友都还没有回来。正想着,发现门开了,我的这位学姐没有感到意外,寝室间常存在相互串门的事,走动熟了,就不太讲礼貌了,也说不定是室友回来。学姐也不愿起身招呼,还在床上歪着,等对方先打招呼。 这时,我的学姐突然发现来客剪着一个非常不适合女生的短发(她睡上铺),她一下子坐起来,果然是一个男生——看起来穿得很干净,也比较朴素,长的白白净净的,很斯文,戴着一副很普通的眼镜,唯一让我学姐感到不舒服的是这个男生的脸——苍白,有些贫血的感觉。 学姐发现是一位男生来访,感到十分惊讶——华工是一个以严谨、刻板闻名的理工大学,女生宿舍更是被管理得滴水不漏,一个男生在将近熄灯时能进来简直是不可能,而这位男生进来时居然没有任何异动! 躺在床上学姐问:你找谁?那个男生答:罗兰兰。 罗兰兰学姐认识,一位同寝室的室友。学姐说:她不在,还没回来。 那个男生听后叹了口气,说:她总不在,我找她很久了,总是不巧。 听这个男生说的很有礼貌,又很可怜的样子,加上长的也不讨人嫌,我这位学姐有心逗他,说:等等看。男生坐下来。学姐又问:你哪个系的?贵姓?怎么罗兰兰没有提过你? 男生说:力学。我姓杨。 哪人呢? 湖南浏阳。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这位学姐没了兴趣,看看表,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了,可没有熄灯,室友们一个也没有回来。学姐开始不耐烦了。 那位男生很有自知之明,见状就起身告辞,说:我下回再来,你休息吧! 学姐不好意思了,说:你留个条儿吧,她真是的,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那位男生听了,露出很感动和意外的样子,忙在学姐的指导下找到了纸和笔,写了几行,说:书我放在桌上了,请传交她。就告辞了。 男生走后,学姐又看看表,十点三十六分,真邪门!熄灯号依然没响,日光灯刺刺得照着,门外更加热闹,让学姐心烦不已。正烦着,室友居然一齐回来了,当然,罗兰兰就在其中。热闹一下子就进了屋。然后,熄灯号响了,灯应声而灭。 灯熄后,学姐舒服了些,就开始逗罗兰兰:哎,你在外头有没有脚踏两只船?人家都找到家里来了?赶快请我吃一顿好的,要不我告诉你男朋友。 罗兰兰说:没有,我贤良淑德,亮子最信我,你告也没有用。 学姐说:怎么没有?力学系的,湖南浏阳,还要不要我继续说下去? 罗兰兰说:李**?没有,我跟他就见过几次面,每次亮子都在。 学姐说:不是,姓杨。 罗兰兰说:杨*?不会吧?我听说他是永州人。 学姐说:不是。罗兰兰又猜了几次,均未猜对,学姐累了,说,他给你留了条还有一本书,都放在桌上,自己去找。于是罗兰兰找到了条。看完,罗兰兰说:哎,你逗我玩?这个杨**我根本不认识,再说他找的也不是我。 学姐很奇怪,说:人家找上门来指名道姓,多大能耐、多大干劲,还跟我聊了半天,你说找错了就找错了?你是不是想耐帐呀! 罗兰兰说:我做事光明磊落。看名字他找的不是我。说着便递上了那张纸条。 学姐就着烛光看了,果然不是找罗兰兰的,发音一样但字不一样,他找的人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一个男人,内容很大众:久找你不到。这本书我借了有些时候了,现在还你。希望没有耽误你还图书馆。署名为:杨祚华。果然是误会了。学姐就把刚才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室友均感古怪,都注意到还有一本书——〈〈动物庄园〉〉。有一室友是中文系,说:这本书是英国奥威尔的代表作之一,内容鬼魅,不太受人喜爱。 除罗兰兰外,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大家议论半天,不知所云。 第二天,学姐与室友去上课时路过门房,学姐心血来潮问门房老太:甑师傅,昨晚快熄灯时有没有男生进来?门房老太斩钉截铁说:没有,还快熄灯呢!我钉得可紧!学姐又问了几个同那晚在那个时间段可能在她房间外走动的几位女生,均说那晚没看见有男生出入。学姐一连几天精神恍惚。 一转眼到了圣诞节,学姐和朋友去参加party,那个party有些研究生也在一齐玩,大家都玩得挺高兴。席间,学姐被介绍与一位力学系的研究生认识,学姐无话找话,问:你是力学系的?你认不认识一位叫杨祚华的?那位研究生一下子停住了,呆了半天才说: 92级的杨祚华?浏阳人?学姐一听忙说:就是就是。研究生问:你怎么认识他,他94年4月初就死了,你不是94级的吗?学姐大吃一惊。心想:完了,我遇见鬼了! 研究生接着说:他的死可轰动了。在死之前,他学习好,就是不太合群。学工的,却爱看文艺小说。他是自杀,晚上临睡前还看了半天书,躺在床上用剃须刀割断了动脉。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屋的人都在睡懒觉,快到中午才发现,血流了一宿舍。 学姐问:为什么要死? 研究生说:谁知道呢?他又没谈朋友,家里也蛮好的,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 此时学姐思维都混乱了。 研究生又说:喔,还有件好玩的事。杨祚华死前向文学院的一个同乡借了一本书,好象死前一直在看,发现他死的时候,大家乱成一团,手忙脚乱,当时还有人看见那本书放在他的床上,后来清理他的后事时,发现那本书不见了。那个同乡气得要命,大骂是谁发死人财,临毕业时还赔了图书馆59块钱,那本书据说只值7块多。你说可笑吧? 学姐这才想起:d7在96年7月以前一直是男生宿舍,当时住的大部分是92级的老生,到96年时因在校的女生数量已经超出原有宿舍容量,学校决定将d7改建为女生宿舍的。学姐正是96年9月从d4搬到d7的。 学姐黯然回来,找出那本〈〈动物庄园〉〉,随手翻翻,无意中在其中的一页看到一行字——生活在别处。字迹干净朴素,不知是不是那个干净的男生所写。在书的最后一页,还发现了一个图书馆的借书袋,书袋里夹着一个借书卡,卡上显示最后一次借书的时间是1994年2月28日。 1997年底,我到215去串门,无意中发现了这本书,它当时就躺在衣柜下层的地板上,书面蒙着厚厚的灰。我拣起来放在桌上,学姐看见了,就讲了这个故事。 ...
楔子 桑田镇半山上有栋神秘的古建筑,没有人知道它存在多少年了,仿佛是有记忆起,它就存在了。 它的大门常年紧闭,只是旁边的偏门一直开着,那个偏门只能容下八岁以下的小孩通过,所以镇上的小孩经常在那里进进出出。 孩子们说建筑里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哥哥,虽然冷若冰霜但是却很亲切。 神奇的是,那个小哥哥似乎一直不曾变老,无论周边的人事如何变化,他一直都是那副样子。 一、雨夜访客 我喜欢跟小孩在一起,以前经常有孩子从偏门进来,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去大城市S城发展和定居,导致这栋房子越来越寂寥了。 直到一个雨夜,那对母女按响了我的门铃。 小女孩叫萌萌,进来不一会儿便趴在女人怀里睡着了。女人感激地朝我笑了笑:“这里真是奇妙,古建筑的外表,高科技的内涵,你的父母呢?” 我看了她一眼说:“这里一直是我一个人住。你不是桑田镇的人?”在桑田镇长大的人,基本对这个院子都会有印象。 她愣了一下,然后说:“哦,我是在桑田镇长大的,不过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大概12岁的时候去了S城,前几天刚搬回来。” 不一会儿,外面的雨停了,她立刻站起来:“可以借给我一把伞吗?我想我可以回去了。” 我递了一把伞给她。 临走时,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如果这两天我路过你家可以取回我的伞。” 女人好像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叫郑炎,在西平街上那个老小区三楼住。” 我抱起萌萌,对她说:“如果喜欢这里就常来,哥哥带你去玩。” 二、一件往事 郑炎,这个名字对我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小时候,她经常跟在我身后,看我画画,拍照,跟我一起练习毛笔字。 别的孩子到八岁就已经进不了偏门了,但她直到十岁还依旧能轻轻松松地钻到我的院子里,于是,她成了陪我时间最长的人。 她12岁时,全家都迁去了S城。在她离开后的第三年,我收到了她用毛笔给我写的信。我没有回信,但在门口安装了一个信箱,心中也有了隐隐的期待。 开始的时候,她的来信很频繁,好像所有的心事都会跟我说。她一直用毛笔告诉我她的喜怒哀乐,从来信中我知道她考上了大学,也知道后来她留学了。 这些年,我从没有给她回过信,只是给她寄了不少她想得到,或者想要的东西。她来信开玩笑说,不如她回桑田镇被我包养一辈子算了。 收到那封信,我心中又惊喜又忐忑。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眠,我希望她回来,又觉得不该让她回来。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封信竟是她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此后,她变得杳无音讯。 花了很长时间,我才让自己回到那个云淡风轻,习惯孤独的自己。 天意弄人,这次再见到她,她已经跟别人结婚了。她的眉眼之间依然有当初那个小女孩的痕迹,只是言谈举止全然不像当年那般洒脱。还有,那天我看到她手腕上有淤青,是怎么回事? 答案很快揭晓了。 第二天依然是个阴天,黄昏的时候,萌萌来还伞。她说,爸爸一到下雨天就会变得很奇怪,经常和妈妈吵架,刚刚爸爸妈妈又在吵架,于是妈妈让她出来还伞。 我连忙把她抱进客厅,不一会儿,她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安置好她之后,我打着伞来到了西平街上的老小区。老小区因为要拆迁了,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只有三楼的灯还亮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不时还有酒瓶从窗口丢下来。 我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郑炎披头散发地蹲在地上抽泣,沙发上,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拿着酒杯喝酒,姿势和神态很像女人,正在骂郑炎。郑炎的身子在发抖:“到底怎样你才肯走,你到底想要什么?” 男人翘着兰花指嗑着瓜子诡笑了两声:“哟,想再让我死一次啊。” 或许男人的声音太过诡异,我不禁打了个寒战,门就这样被推开了。郑炎看到我站在门口,慌忙站起身:“你怎么在这里,萌萌不是找你去了吗?” 我指着屋里的男人问:“他是萌萌的爸爸?” 郑炎点点头,她一把把我推到门外:“她爸爸又犯病了,你赶紧回去,小心他伤到你。” 我问:“那你怎么办?” 她焦急地说:“你不用管我,先回去,明天天晴了我就把萌萌接回来。”她大力关上了门,里面的男人拍手尖笑着:“这么着急把客人轰走,是怕我暴露你的秘密吗?” 三、为爱抉择 第二天一早,天放晴了。 没过多久,郑炎慌慌张张地接走了萌萌,她的头发里还挂着昨夜的瓜子皮。 这些年,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无法再袖手旁观了。 午夜时分,我来到院子里五米高的假山前,在缝隙里拔出了一株胭脂色的草。这棵草叫夜神草,与我同龄。我轻轻把它摘下,吞了它,然后静静躺到床上,这夜,我听到自己的骨骼在“吱吱”作响,身体如车裂般疼痛…… 第二天,镜子里的我变了模样:一米八的个头,变宽的脸颊,厚实的肩膀,俨然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 我将郑炎早些年给我的信装到袋子里,然后拎着袋子来到西平街。让一个小孩把袋子交给郑炎。 干完这件事后,我没有走,而是在一棵大树下等昨夜的那个男人。功夫不负有心人,黄昏时分,男人从外面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了。 我拉住他,将他拽到一家餐馆,给他倒了两杯酒。男人说自己叫高伟,问我是谁。 我自称是郑炎的发小,说了解了他们夫妻相处的情形,问他要怎么样才肯跟郑炎离婚。 高伟像是听了个笑话:“不离还有个女人伺候,离了能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多少钱?”我开门见山地说。高伟笑言:“三千万,我东山再起需要三千万,你有吗?” “好。”我一口答应,“我先给你一半,离婚证到手给你另一半!” 高伟的脸色严肃起来,猛吸了几口烟后丢掉烟头说:“与其将来被她杀死,还不如现在逃离。好,我答应你。” 四、消失的萌萌 院子里的流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它们经常带着细沙流过。我将这些细沙和碎石捞起来铺成了枯山水。当需要钱的时候,这些细沙和着我的胃液就会被炼成亮灿灿的黄金。我是化金人,化金人以小孩的身躯可长寿,一旦吃了夜神,长成成人的模样,生命就只剩十个春秋了。这也是我迟迟压抑对郑炎感情的原因,因为就算跟她结合,我也陪不了她多久。 剩下的几天,我将黄金换成钱,打给了高伟。高伟如我所愿跟郑炎办了离婚,独身去了S城。 我无法确定给郑炎寄的那些信她是否收到,更不知道她看了是否能唤起当年的记忆,只希望,离婚之后,她带着萌萌能安静地生活。 直到三个月后,她住的那栋楼拆了,她带着萌萌来到我这里,请求暂住几天——我告诉他,我是原来主人的哥哥,原来的主人被我送去上学了。 就这样,她们母女俩跟我一起生活了。郑炎的性格跟小时候大不相同,她很尊重我,尊重得甚至有些害怕,说话做事必定会看我的脸色,这样的她让我感到十分心疼,忍不住想到底怎样的经历,让她变得这样畏畏缩缩呢? 日子就这样规律地过着。 郑炎每天早出晚归,对以前的事情也没什么记忆,比如,她以前很喜欢练习毛笔字,因为她喜欢墨水的味道,但现在,她总说墨水太臭,不想弄脏手。 唯一跟以前相同的是,她喜欢花草,很痴迷洛红草清幽的味道,却忘了我告诉过她,不要凑得太近,洛红草对女人有剧毒,不小心吃进去会带来严重的后果:轻者,发烧烧伤子宫,失去生育能力,重者则七窍流血立刻死亡。 一切看起来很和谐,只是萌萌对郑炎的态度变得很奇怪。她开始用各种行为惹郑炎生气,晚上,我经常听见她们房间传来萌萌的尖叫声和郑炎的呵斥声。 有一天晚上,家里只剩下我跟萌萌两个人。萌萌突然靠近我说:“叔叔,妈妈是坏女人,她不是我的亲妈妈。”萌萌卷起袖子,她的胳膊上有明显的掐痕,“你在的时候她就扮作一副好妈妈的样子,晚上她就在屋里掐我。” 我吃惊地说:“小孩子不要撒谎。” 萌萌尖声说:“我没撒谎。她骗你说去找工作,其实她根本没有去,她去学画画了,她知道你喜欢画画写字,她学这些要讨好你,让你娶她,她知道你有钱。” 我还来不及说话,郑炎便提着包回来了,她听到了萌萌的控诉。 “萌萌不要胡说!”她冲过来抓住自己的女儿。萌萌挣脱她,大声喊:“你才胡说,你这个可怕的坏女人,你害死了我的亲妈妈!迟早也会害死我!” 郑炎终于怒不可遏,甩手给了萌萌一巴掌。萌萌推了她一把,她的包掉在地上,露出很多粉色信封,是当初她写给我的信。 郑炎凶狠地瞪着萌萌,萌萌转身冲了出去。我要去追,郑炎拦住了我:“不要追她,太气人了。”只是一分钟后,她自己忍不住先跑了出去。 萌萌就这样失踪了。那晚我跟郑炎找遍了整个桑田镇,毫无收获。 时间越长,我越着急,但是反观郑炎,她好像没有最初那样紧张了。难道萌萌说的是真的? 五、再见高伟 我想到了一个人,高伟。我来到了S城,找到了重拾风光的高伟,告诉他萌萌失踪的消息。 听完,他愤怒地拍了桌子:“离婚的时候就说好了,我这边稳定了就把萌萌接过来。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么快就对小孩下手。” “你怀疑郑炎?” 高伟听我这么说,冷笑了一声:“你还叫她郑炎,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郑炎!”接下来高伟给我讲了一个可怕的故事。 真正的郑炎已经死了,活着的是她的妹妹郑淼。 郑炎和郑淼出生在桑田镇猛抓计划生育的那几年。因父母都是公职人员,不能被发现生了二胎,郑淼出生后的前两年都是在房间里度过的。后来,有人走漏了风声,为保住工作,她们的父母将郑淼送到了乡下亲戚家寄养。 再后来,计划生育放松,她们全家来了S城,郑淼才回归这个家庭。只是人回归了,郑淼的户口问题一直解决不了,这就意味着她是个没有身份的人。郑淼极其记恨自己的父母,同时很嫉妒自己的姐姐。凡是郑炎的东西,她能抢的都要抢。 高伟讲到这里,有些伤感:“她们两姐妹长得很像,有时候连我都会看错。” 于是一次酒后,郑淼刻意模仿姐姐,结果醉酒的高伟认错人与她发生了关系。巧的是,她们姐妹俩竟先后怀孕了,而更巧的是,她们姐妹俩是同一天进的产房。 天意弄人,郑炎生产时大出血,自己死了,孩子却活了,而郑淼的孩子则一出生便没了气息。 高伟说到这里,眼里泛着泪光:“我至今记得,那天大雨,郑炎绝望地躺在床上,她那么的善良,听说郑淼的孩子没了,就让我把她生下来的孩子抱到郑淼那里,让我告诉郑淼,这个孩子是她的。” “所以……萌萌是死去的郑炎的孩子?” 高伟说,郑炎临死前极力让他娶了郑淼,并把自己的身份给了唯一的妹妹,这样,孩子和妹妹都会得到幸福,高伟不忍拒绝一个将死之人,便心灰意冷地把郑淼当郑炎娶了。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难过极了。 高伟用憎恶的语气接着说:“郑淼用了姐姐的身份后不仅不感恩,还到处散布郑炎的坏话,说郑炎是个魔鬼一样的女人。而且,在我破产后的一个雨夜,我发现她跟别的男人滚在了一起!”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我恨极了这个女人,后来加上破产的重重打击,我的心理逐渐出现了点问题。一到下雨天,我就觉得郑炎回来了,然后就把自己当成她,对郑淼进行报复和惩罚。” 我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说:“那郑淼知道萌萌不是自己亲生的吗?” 高伟叹了口气:“如果她已经知道了,那么萌萌这次的意外,很可能是她策划的。” 六、郑淼之死 我回到家后,郑淼一脸焦虑地看到我:“你找到萌萌了吗?” 我疲惫地摇了摇头:“我去找了高伟,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郑淼的神情很紧张。 我接着说:“你的包里装着以前的信,是去临摹郑炎的字体吧,因为我总逼着你写毛笔字,你怕哪天会暴露身份。” 郑淼的身体不自主地颤抖着,咬牙切齿道:“混蛋,他答应我离婚后什么都不说的。” 我叹了口气:“假的就是假的,你撒了一个谎,就会撒很多个谎来圆第一个谎,一辈子都这样小心翼翼,不累吗?”她终于站不住,瘫在地上:“我只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而已。” “你把萌萌弄去哪儿了?”我问。她伤心地看着我:“虎毒不食子,在你眼里我连老虎都不如吗?” “你早就知道她不是你的女儿不是吗?”我逼问她,“这么多年她不过是你绑住高伟的一个工具。不然你也不会一离婚就急着把她推到高伟身边。” “你胡说!”郑淼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她就是我的女儿!我亲眼看着她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虽说那天我痛得昏死过去了,但是昏迷中我听见护士说我女儿耳朵后面有块胎记,萌萌有的。” 我对她失望透顶:“高伟将一切都告诉我了,真正的郑炎早就死了,是你害死了她!” 郑淼跪在我面前,她抓住我的胳膊:“我求求你相信我,萌萌一定在高伟那里。他说的都是骗你的,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报复我,他一直以为是我害死了那个贱人。我没有,当年的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他,想拥有一个他的孩子而已!那个贱人的死与我无关,她自己的身体早就坏了,根本生不了孩子。” 我觉得恶心极了,掰开她的手:“贱人,贱人,她是你亲姐姐,她还把自己的身份给了你,你却一点儿感恩的心都没有!” 她喊道:“我从没有说过我是郑炎,是你们自己找上来的!她是把她的身份给了我,但并不是让我好好活着,而是让高伟来帮她报复我的。她太了解高伟了,她越是表现得善良和可怜,高伟就越想帮她报仇!你没看到她私下里对我的样子,恶毒极了……” “不要演了。”我站起身,指着门外:“这里不欢迎你,滚!” 郑淼哭着哭着就笑了:“要论演,真正演技高超的是你那个心心念念的郑炎!哈哈,你们这群傻子,傻子……”她像疯子一样大笑着,然后狂奔出去了。 天亮后,郑淼的尸体出现了山脚下。她七窍流血,手里还攥着揉碎的洛红草,胭脂色的汁液染红她的手,渗进了指甲里…… 我呕吐了很多天,从此关闭了大门,包括小偏门。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已经生无可恋,宁愿十年的时间早点过去。 三年后的清明,我去山顶给郑淼扫墓,还未走到就听到人声。 “爸爸,你不是说她不是我妈妈吗?为什么还要来看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问旁边的男人。 男人把手里的花放到墓前:“起码,她对你尽了一个亲生母亲的责任。” 女孩追问:“那为什么小时候你要我对她坏,让我跟叔叔撒谎说她是坏人呢?” 男人半天才说了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以后只需记住,长大了要常常来看她。” “那我的妈妈到底是谁?她小时候跟我一样经常发烧吗?她发烧的时候会不会掐自己的胳膊呢?”在女孩喋喋不休的问话中,两个人下山了。 天地一阵旋转,我瘫坐在地上。这世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谎言?这世间的人,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魔鬼? 七、最后的回忆 1985年冬。 西平街小区三楼,一对父母正在争吵把哪个女儿送回老家,以躲避计划生育的惩罚。 大女儿炎炎正发着高烧,而小女儿淼淼才两岁,又太小。最后,几番挣扎犹豫之后,两人决定送走小女儿,以免大女儿没人照顾,烧坏了脑子。 在父亲叹着气抱着小女儿出门后,留在床上的大女儿手一松,那双手因发烧泛着淡红,指甲缝里不知塞了什么东西的汁液,她睁开眼睛,嘴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2009年春。 产科医院迎来了一对待产的姐妹。姐姐生产时大出血,男孩刚生出来就死了。医生宣布无能为力后,姐姐睁开眼睛,问房间留下的护士:“隔壁我妹妹的孩子出生了吗?” 护士摇了摇头。姐姐指着刚刚死去的孩子说:“等她生了,你想办法把这个孩子跟她的孩子换过来。” 护士的眼神有些惊恐,姐姐着急道:“钱都收了你不办事吗?” 护士终于点了点头:“我尽力吧。”过了一会儿,妹妹的孩子换过来了,姐姐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到婴儿口中,护士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 姐姐用尽力气对她诡异一笑:“一招错,满盘输。要不是当年年纪太小,没完全了解洛红草的药性,我也不会在今天就丧命。”她像疯子一样说,“你不知道,洛红草是仙草,我的血液里肯定还残留着它的药性,不给孩子留点太可惜了。” 姐姐的嘴角泛起一丝执著而可怕的笑容:“跟她争了半辈子,怎么能在最后输掉!给我整理一下头发,打开门,让我老公进来吧。” ...
这是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在一场大雪过后,公司的老总组织员工一起去滑雪,说实话我对滑雪这项运动十分不爱好,大冷的天,还要摔上几十个跟头,弄得浑身是雪,想想就够了,本来想请个病假,逃避过去,可老总说了,不管任何理由,不去者取消年终奖,多变态。 所以我把请假的念头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就算冻死,我也要年终奖,因为我必须去。出发那天我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可是凛烈的西北风还是一下子把我吹透了,快速跑上大巴,里面一样的冷,也许是因为车子没启动的原因,我选择了中间的位置坐下,然后闭上眼睛,冷得浑身都在萎缩。 忽然听得“嗤”地一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只见我身旁不知道何时坐上了人,他侧着脸,我没看见是谁,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嗤、嗤……”地撕着,我有些好奇,因为那张纸上面写满了字,我想知道写了什么,于是我凑进了一点,那双手一顿,一个低沉的男音冷冷地叱着“别看!” 我尴尬地抬起头,原来坐在我身边的是业务经理陈帅,一个三十出头的单身贵族,公司里暗恋的女同事很多,我也在其中之列。 他不友善的言语并没有让我有任何不快,反而很高兴他能坐在我的旁边。我连忙坐好,冲着他笑了笑,他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去,继续撕他手中的纸,我忍不住又瞧了一眼,只看见了上面一个死字,正要继续往下看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纸被他揉成了一团,我再想看已经不能了。 在那一瞬间,我完全呆住了,我绝对不是一个小气之人,但是他对我似乎也太不友好了,我不过是看了一眼,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我不禁来了气,扭过头看着窗外,忽听有人问我:“这座有人吗?” “有……”我扭过头看见旁边的坐空空的,陈帅早就没了踪影,我四下看了一眼,都是黑漆漆的头顶,看不见他是另选别的座位了,还是下车办事去了。 “到底有没有?”同事孟凡一个泼辣的女孩不耐烦地继续问我。 “没……”我磕磕巴巴地回答,霎时之间,我脑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最后,我猜他一定是去别的座位了,孟凡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我身边,十分不满的样子。 我讪讪地解释:“刚才陈经理坐在这里了?” “陈帅?” “嗯!” “撒谎,他昨晚就去滑雪场安排了,我亲自送他上的火车……” 我的心里猛地震了一下,看了看孟凡。愣了几秒钟,惊喃喃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刚才陈帅明明坐在我身边撕着一张纸,我……” 孟凡两眼一翻极其不悦地继续说:“我说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骗你不成?有病。” “他真的昨晚就去了?”我的声音有点颤抖,心中十分震撼,这么冷的天,我竟冒出了一身冷汗。 “不信,你瞧。”孟凡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照片上陈帅上车口摆手。 “这么说他真的走了,那么刚才坐在我身边的人是谁?”我急切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不过他你就别惦记了,我们已经……”孟凡说道这里娇笑了几声,她不说下去我也明白她的意思,她和陈帅已经凑成了一对。 我没再说什么,心里乱糟糟的,一直在回忆刚才,难道是我做梦或是出现幻觉了?只有这样能说得通,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启动了,车速很快,我迷迷糊糊想着心事,倒也不觉得寂寞。 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滑雪场,刚要下车就听见一阵轻响,像什么东西在拍打车窗一样。我忽然打了个激灵,无意中看见窗外竟有一张脸,紧紧地帖在车窗上看着我,我吓得尖叫,孟凡瞪了我一眼不悦地说:“你鬼叫什么?没见过这么大的滑雪场吗?”她嘲笑了我一句,然后先我下了车。 正要下车的我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我连忙快速跑到车门口,正好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一条狗咬住了孟凡的腿,正用力地撕扯着,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随后,有几位男同事拿起棍子,向在那条疯狗打去。 狗被打的遍地鳞伤,鲜血淋淋,不住地哀嚎着。 “住手。”一个苍老的喝斥声响起,几个男同事才住了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瘸一拐走过来的老人身上,那条狗看见老人,突然跳起身来扑到了老人身边,亲昵地摇头晃脑。 “谁许你们打我的狗?”老头冷冷地问道。 “你的狗,咬了人,你瞧瞧……”说着有人指向了孟凡,孟凡还躺在地上,大腿被咬了一排牙印,伤口虽然流着血却不严重,但是孟凡如吓傻了一样,不哭也不闹呆坐在哪了。 “哦!跟我来,先去包扎伤口吧!”老头轻描淡写地说道,说完指了指我又说:“你……扶她跟来。” “啊?”我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老头选择了我。 我走过去扶起了孟凡,她到是听话和我一起跟在老头的后面,有几位男同事不放心想要跟来,老头冷冷地说:“跟来干什么,我家可没这么大的地方。” 几个男同事只好站住了脚步,看着我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有事让我打电话,我点点头,跟在了老头身后,老头家住的并不远,大约走了五分钟的路程,就看见了一座矮小的木屋,他走进去,他的狗紧跟在他身后,我扶着孟凡跟进去,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那条狗还会不会突然行凶咬住我的脖子。 说来也怪,那条狗只有眼睛望着孟凡时才会露出凶颜,看向我时眼光柔柔的,我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它竟然靠在了我身上,喘着粗气。 老头帮孟凡上好了药,我忙站起来说:“孟凡你还能走吗?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一站起,身边的狗也腾一下站了起来,他冲着孟凡低吼,声音中包含着浓浓的愤怒。孟凡浑身一震,恐惧地看了那条狗一眼,突然尖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异常古怪。接着又传来一声,这一声要比前一声大了许多,吓得我毛骨悚然。连忙拉住她想要往走,那条狗却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冲着我们呲牙咧嘴的嚎叫。 我扭头去想身后的老头求助,可是身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老头的身影。忽然,我看见一道黑影在狗的身体里闪了出来,站在昏暗的小屋里,我隐约感觉,他应该就是陈帅。我立刻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魂不附体,我身边的孟凡更加激动,她突然抓起身边的棒子,不停地朝陈帅的头部砸去。陈帅剧烈地抽搐着,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最后钻回了狗的身体里。 此时孟凡疯了一般大笑,嘴里反复说道:“我杀了你怎么样?谁让你不爱我,非要去爱傻乎乎的苏小。”我听了一愣,苏小不就是我的名字吗? 她继续重复这着句话,我连忙拿起手机录了下来,然后报了警,直到远处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警报声我的心才微微放松。 后来警察在滑雪场的山凹里找到了陈帅的尸体,他是被人用棍子打死的,棍子上有孟凡的指纹。 我们离开滑雪场的时候,老头突然出现了,他身旁跟着那条狗,老头叫住了我说:“把它带回去吧!” 我蹲下来摸了摸狗的头,然后认真地点点头,眼角润湿了。 ...
大约几年前我去参加我好朋友她公公的告别式,那天我到了那边,正好看 到我朋友 匆匆跑到灵堂前,然後昏倒了,就有『师公』说∶『出事了,出事 了』 然後就把她身上的孝服剪下一块来作法. 作完之後,因为她一直没有醒 来,就把她送到医院打点滴,她家里的人很紧张, 一直帮她作法,三天,我朋 友醒来了,她就讲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天她想要去上厕所,她一个人就从灵堂这边走到走廊那一边,但找 不到化妆室 ,她就再往前走,刚好碰到前面来了四个人抬了一副棺材,殡仪馆 本来就是阴森森的 ,又看到那群人抬一副棺材,她心里就很怕,但是她还是提 起胆问那四个人说∶『不好 意思,请问化妆室在那里?』那四个人中就有一个 告诉她∶你就一直走,到尽头右转 』然後她又继续走,愈走心里愈毛,还是找 不到化妆室,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拍了她 的肩膀一下,『你要到那里去?』那 人用台语问她,我朋友就跟她说要找化妆室,那 人就说∶『这里就是了』我朋 友回头看到那人,赫然发现那人脸上有化妆,她一吓, 下意识就赶快跑,一直 跑,跑到灵堂前就昏倒了. 其实老一辈的人有交代,晚上出去外面,如果有人拍你肩膀,千万不要回 头,还有就 是殡仪馆内不能说化妆室,因为化妆室是往生者化妆的地方,在殡 仪馆可以大方直接 说洗手间或厕所,碰到类似我朋友这种的人其实满多的,有 很多人就这样从此没有醒 过来,因此在殡仪馆千万别说∶『请问化妆室在那 里?』 本文转载自鬼网 ...
1、 阴霾的雨点就像着急投胎的野鬼,前赴后继地砸在窗玻璃上,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这样的天气令人不安,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事情正在或将要发生。 打开电视,里面果然弹出一则不幸的消息,昨晚本城地铁站发生一起事故,一个女孩在候车时不小心被挤下站台,葬身铁轨。画面里,女孩就像一只四分五裂的破布娃娃一样陈尸现场,惨不忍睹。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雨天总是容易发生类似悲剧,仿佛死神失常。而根据经验,接下我又要开始忙了——作为一名遗体化妆师,我的工作总是与死神接踵而行,被人厌恶却无法抗拒。 果然,生意来了,是一个男人打来的电话,他声音沙哑的对我说,是董瓷小姐吗?我想请你来一趟,我的未婚妻刚刚过世…… 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我见到了他。他像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萎糜地蹲在地上。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那是一张相当具有吸引力的脸,即使写满了憔悴和疲惫,依然瑕不掩瑜。我不禁失声惊呼,朴先生,是你!? 他现出一丝苦笑,是我,又要麻烦你了。恐怖 一年前,也是在这样阴霾的雨夜,也是在这个鬼气森森的房间,我认识了他。他叫朴树,未婚妻幽兰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前几天,竟意外掉进电梯井摔死,容颜尽毁。为了令死者美丽地往生,朴树找到了我,请我还原她的容貌。 我是这座城市里惟一一个从事遗体化妆师的女性,女人的细心加上精湛的技术令我在业内小有名气,很多死者家属都是慕名而来,朴树也不例外。那一次,我圆满达成了他的心愿,同时也收获了一个不菲的红包。 一个英俊又大方的男人,总是会在你的记忆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因此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没有想到,我们居然还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尽管我曾经为很多不幸的家庭服务过,而两年内接连痛失两位未婚妻的,仅此一例。他,真的是太倒霉了! 2、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齿,跟朴树是非常相配的一对。我惋惜地叹气,对朴树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未婚妻跟生前一样美丽。 我相信你的技术,朴树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董小姐,能不能等我出去之后你再开始工作? 我点头。朴树离去后,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没有窗户,没有风,空气里却似乎有来历不明的气流在激荡。那是不愿离去的魂灵在舞蹈吗?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怕它们,对于一个遗体化妆师来说,在现实的世界里几乎是交不到朋友的,只有那些冰冷的尸体,才会安静地接受我的抚摸,倾听我的心跳。 我换上干净的工作服,认真的洗手,然后戴上口罩和手套,走过去,轻轻揭开那层蒙在尸体上的白布……尽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我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我看到了什么?一只四分五裂的破布娃娃!正是电视新闻里的那个葬身铁轨的女孩!她支离破碎地堆在床上,表情狰狞,跟相片上的那个美丽女孩完全判若两人。 我明白了朴树的反应为何那般剧烈。太惨了!任凭谁都无法面对,更何况他一而再受到这种打击,没有精神崩溃已足够坚强。 深呼吸令自己镇静,而后将手放在女孩的额头上,轻声说,小箐,别难过,我会帮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我相信她听得见。因为当我的手移开时,她怒睁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是朴树告诉我她的名字的。因为我需要沟通。任何工作都需要沟通,尸体也不例外。它们也有自己的思想,比如钟意什么眉型和什么颜色的唇膏。没有它们的认可,妆容化得再美也只是一件失败的作品。 天快亮的时候我打开房门,将一个栩栩如生的未婚妻还给了朴树。 眉眼如画,神态安详,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在圣洁浪漫的玫瑰花海中,安静地沉睡。 3、 再次见到朴树,又是一年后。是在同学会上。烟鹂簇拥着他,如获至宝似的向我炫耀,董瓷,我要结婚了! 四目相视时,我和他都怔住了。好在我们足够机敏,没有令烟鹂怀疑。——我生人勿近的职业,他不堪回首的爱情,或许正因为我们都有着不欲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 烟鹂去洗手间的时候,我们同时说了声谢谢。之后我由衷地对他说,烟鹂是个好女孩,希望你们能够幸福。他沉默了一会,苦笑,我想,我不会总是那么倒霉的。 离去的时候,我看着烟鹂依偎在他怀里甜笑的样子,心里一阵忐忑。我不知道自己掩瞒了那些可怕的过往,究竟对不对。我更加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令我成为另一场悲剧事件的帮凶。我宁愿相信朴树所说的,他不会总是那么倒霉。 但愿如此。 然而半个月后的一个雨夜,我又一次接到了朴树的电话。他呜咽着对我说,董瓷,烟鹂死了! 在那个鬼气森森的房间里,我见到了面目全非的烟鹂。躺在尸床上的她,浑身嵌满了寒光闪闪的鳞片,就像一尾被钉在案板上的鱼。她是在看电视时被突然降落的玻璃吊灯砸死的。我吸着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不久前甜笑着向我展示幸福的那个烟鹂。 朴树酒气熏天地瘫在地上,只会疯了似的傻笑,是我害了她,我是个魔鬼……他终于崩溃了。 我去夺他手里的酒瓶,可是他却尖叫着弹开,蜷在角落里狂叫,别碰我,每一个碰过我的女人都会死的!幽兰、小箐、烟鹂,她们都被她带走了,董瓷,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她是谁?我好奇地问。朴树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筋疲力尽地昏倒了。 4、 我从朴树身上翻到身份证,然后请了一个人帮我将他扔进一辆出租车里。 身份证上的地址在郊区,那是一栋别致气派的独立小楼。亮着灯,证明屋里有人。我摁响门铃,片刻后门开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秀女孩出现在我面前。她长了一张跟朴树极其相似的脸,应该是他的妹妹。我们一起将烂醉的朴树拖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在我替朴树清理脸上的垃圾时,女孩突然幽幽地对我说,我哥哥是不是很帅?每个女人都喜欢他,可是她们毫无例外地都死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回头,那个叫朴雪的女孩眼睛黑漆漆的,盛满了细碎的惊恐,她左右看了看,像是确定有没有人偷听,之后压低声音对我说,因为紫菱!紫菱是不会让别的女人抢走哥哥的! 紫菱是谁? 紫菱是哥哥的第一个女朋友,几年前已经死了! 她的表情和语气吓到了我!我得承认,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怪事之后,职业所给予我的底气已经开始稀薄——三个花样女孩,同样死于婚礼前夕,同样死于意外,同样死状恐怖。如果不是鬼魂作祟,怎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独自在太平间里为尸体化妆都不曾胆寒的我,此刻竟忍不住汗毛凛凛,手里的毛巾不知不觉地掉在了地上。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那栋别致气派的小楼。走了很远,似乎还感觉到背后的某扇窗户上,有一双来历不明的眼睛在冷冷地窥视着我!回到家里,我狠狠地洗澡,企图洗掉朴树沾染在我身上的气息。朴树说的没错,他是个魔鬼。我必须得离他远一点,我不想成为下一场悲剧的女主角。 可是朴树却阴魂不散地找上了我。不久后的某天夜里,我再次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着,董瓷,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
前面是一个小小的美容店,赵计奕停了下来了细打量着 它的门面不大,装潢普通,存都市霓灯放彩的背景下毫不起眼 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吗?他又看了一眼招牌:画眉坊不错。就是这里,于是他走了进去, 里面是不到二十平方米的空问,空气中飘散着好闻的淡淡香味。却冷清得连一个客人也没有 靠着化妆台的地方,斜倚着一个神情慵懒的的衣女子,见赵计奕进来,她并不起身,只抬起眼来,却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 这个女子,应该就是画眉坊的主人柳如眉了,这个名字赵计奕已在调查报告中反复看过此刻,鲜活的人在眼前,他的目光中不禁带上一丝探究的意味,她的长发是隐隐的青色,眉如柳叶,眼睛像一汪湖水,清澈而深。她的皮肤柔腻近乎透明,警个人带着苍白的光芒她周身散发一种奇异奠名的气息。 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子,赵计娈想。 “请问您要做头发,还是……”女子开口道不是热情迎客的口吻,但带着淡淡温暖的意味若真是来做美容的客人,想必会被她高雅的气质和亲切的态度吸引。 就连赵计奕,也在一时间改变了原先的打算,他决定开诚布公存她面前。旁敲侧击仿佛没有意义。“不,我是来找人的”他说,“柳如眉小姐” “我就是”女子微微一怔, “有事吗?” 赵计奕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美艳惊人。“这个人,曾经来过这早,你给她做过美容吗?” 柳如屑看了一眼,淡淡道: “是啊,她叫顾霏,半年前是我这里的常客,但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死了。”赵计奕注视着她, “我是负责这案的警察。” 这两个消息都没有计柳如眉露出丝毫惊讶问: “她是怎么死的?” “自杀 ” “既然是自杀,你又在调查什么?”柳如眉微微一笑。好像看穿了什么。 “是啊,赵计奕存一旁坐下来,这就是这个案子奇怪有趣的地方 顾霏是自杀身亡的,这一点确切无疑,事实上,那天是源弘娱乐公司与她正式签约的日子,签约之后是一场庆祝洒会,顾霏整天都相当平静,酒会上光彩照人 然后她爬上大厦的楼顶,像只是去吹吹风,谁承想,片刻之后她竟从上面跳了下去。 ”不,她没有喝醉,一直都很清醒。“当时一直在她身边的经纪人程青说, ”我根本没想到她会那样做,直到她跨上栏杆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她甚至还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清楚的笑,‘去吧,不管是美的,丑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她最后说了这么句话,然后就……都怪我没有及时阻止她……“程青后悔莫及。 许多人目睹了顾霏像一根弱毛般飘落的情景。在她坠地身亡的那一刻, ”源弘公主“的神话随之破灭了。 顾霏的确像一个神话 赵计奕接手这个案子后细细了解了她的生平她虽然一直做着明星梦,但相貌平平,也无一艺之长可是,不知为什么,半年前。她突然像脱胎换骨似的,变成一个让人惊艳不已的美人。而且,更是存由源弘公司主办的全国最大规模的选美大赛中脱颖而出,摘得”源弘公主“的桂冠。从此,一条梦寐以求的星光大道存她面前展开。就在这春风得意的时候,她竟自杀了。 不是为情,更不是为钱警方经过调查几乎排除了一切理由和可能,案子陷入了僵局。若不能打破,便只好以自杀定沦 但事情好像又不那么简单,幸而,顾霏妈妈痛不欲生的…句话引起了赵计奕的注意。”都是那整容害的呀……“她说了一半,却忽然住口。 不错,顾霏生前向外界从不承认自己动过整形手术 认识她的人也只是觉得她变得极美丽,但相貌却没有改变 这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源弘公司的人曾说: ”你没有见过顾霏,我们不是没见过美女,但她的美貌是惊心动魄的,照片根本不能比,否则。源弘公主,也不会轮上她……唉。太可惜了……“其实赵计奕看照片已经觉得这是一个绝世美人了,她还能美到何种程度,他实在无法想象了。 但是,问题难道就出在这里? 劝说了一番,顾霏妈妈才吞吞吐吐地说她去过的美容院叫画眉坊。毕竟顾霏已经死了,再隐瞒什么也没有意义,何况这还有助于调查。 这个名字让赵计奕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想起另一桩莫名其妙的发疯事件,当事人也常去一家叫画眉坊的美容店,当时他以为这是个无关紧要的细节。那么,这两件事,会有联系吗? 所以,此刻他坐在了这个看似与这些事件有着神秘联系的地方。一面前叫做柳如眉的女子,不算美,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气质。她淡淡微笑着,让他觉得这是一场棋逢对手的角斗。 作为一家美容店,画眉坊是相当简陋的。它没有任何进行大型整容手术的条件和设备。可就是这样奇怪,顾霏和另外一个女孩,都是经由这个地方,变得貌若天仙。 然后她们或者死了,或者疯了。 ”有顾霏以前的照片吗?我想看看。“赵计奕说。 柳如眉并不答话,只是站起身来,打开了一个角落里摆放的电脑。她调出几张照片,上面的人的确是顾霏,可是那个顾霏,只有着平庸之极的一张脸,赵计奕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连中等水平都算不上。甚至,有一些丑。 ”这就是顾霏。“柳如眉轻声道。 ”美容知识我不大懂,可是,你是怎么使她……“赵计奕斟酌了一下, ”和原来判若两人的?“ 柳如眉轻轻地笑起来 ”你觉得后来的她,漂亮吗?“她反问。 ”平心而论非常漂亮……“ ”那么,“她打断他的话, ”我们来看看她之前的照片如何。“ 赵计奕想说他早已看过不是还带了一张来吗?但他的话没有出口 柳如眉打开了另一张照片。 上面的脸孔。简直已不像是脸孔了 皮肤上布满了烧焦的痕迹,眼睛口鼻都是黑色的洞。几乎难以辨认。它们扭曲着,挤成一团,极为骇人、整张脸既狰狞,又有些可悲的意味。就连看的人,心底也升起厚厚的寒气,这是一张叫人做噩梦的面孔。 赵计奕胃里好像有什么在扭动就算见到腐败的尸体,他也不会有任何不适。这么多年的侦查生涯让他早已麻木。可是,这张脸太可怕了。 ”你相信吗?这是整容之后的顾霏。“柳如屑飘忽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出一缕诡异的味道。 像是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照亮了赵计奕心底某处尘封已久的角落。在他回忆中曾有另一张脸与此相似。那是他见过的,惟一与这个场景重叠的画面,也是他不愿回想的记忆。 那是八年前,他刚刚从警校毕业,来到刑侦队工作、那时他很年轻,性子急,充满了英雄的梦想与建立功勋的渴望 在一次追捕越狱杀人犯的过程中,他一直一马当先,最后,把罪犯逼至公园早的一个死角。 罪犯自然不愿束手待毙本来,公园里的游人早该让这个场面吓得避之不及,四周应该空无一人才对,谁知道,那个角落里竟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她好像是看书看得太认真了,直到骚乱冲至面前才呆呆地抬起头来。几乎存顷刻之间就落到了那个逃犯手中。 ”别动!别过来!“歹徒扣着人质大叫。但赵计奕却露出嘲讽的笑意,这时候,对方已是手无寸铁。难以在瞬问对人质造成致命伤害。所以,他反而踏上前一步。 突然,那个歹徒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玻璃瓶子。瓶子里是透明的液体,他扔掉了盖子,将瓶口对准了小女孩的脸。”这是硫酸!“他声嘶力竭地大叫, ”再过来我就泼到她脸上了!“ 赵计奕一愣,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真的吗?那是硫酸?宁可相信是真的。现在怎么办? 他的犹疑让对方放肆起来。歹徒逼他一步步退开,不准动。放下枪 其它的要求赵计奕都可以照做,但叫他放下枪,却是他无法忍受的。在年轻人心里,丢下枪无疑是莫大的屈辱。歹徒此刻也并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了好几分钟,直到听见大批警察向这边包围过来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赵计奕觉得热血猛地涌上了头顶,在歹徒一分神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开枪了。 应该说他的枪法很准,正中歹徒的手腕。对方手中的瓶子翻落,正砸在女孩子的脸上。液体倾倒而出,四处飞溅赵计奕飞快地补上一枪,然后冲了上去,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喊声刺得他耳鼓发痛。他抱起她,她死死地捂住脸,剧烈地扭动身体,痛苦在噬咬着她的神经、那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那个瓶子里,真的装满了硫酸。 下一秒钟他的同事蜂拥而至?救护车仿佛也是在顷刻间就抵达现场,女孩子被送往医院了。赵计奕站在一旁,心中却茫然失措,毫无成就感和喜悦。 事后,他受到了很高的嘉奖。”孤身一人制服越狱逃犯,挽救人质生命“,这是报纸上报道他的事迹时用的标题多么光辉荣耀……赵计奕心想。可是,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心里却沉重不堪。也许,当时让同事们包围住现场,稳定下局面,用上谈判之类温和一些的处理方式,一切会有更好的结果。也许那个女孩就不会惨遭毁容的厄运。 是什么促使他扣下扳机?仅仅是因为使命感吗?这个问题赵计奕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尽管他万分不愿承认,却还是承认了那个事实: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膨胀的虚荣心他渴望证明自己的能力,渴望独自一人解决穷凶极恶的罪犯,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他的心在很长的时间里充满负罪感。他曾去医院看望那个女孩子,她的脸包裹在层层纱布里面,小小的身躯不停地在颤抖。他不由得去想象她被烧毁的面容,胸口一阵难受,胃里也像有什么在扭动。 那感觉就像他今天见到柳如眉电脑上的照片一样 是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那件事已几乎被他遗忘、可是此刻,往事突然变得历历在目。赵计奕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那照片与当年女孩子的脸有着某种联系吧。他现在是在办另外一桩案子。可是,柳如眉说的话未免太过奇怪。 夜渐渐地有些深了:赵计奕把精神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他越来越相信,柳如眉身上,画眉坊中,隐藏着的秘密是一切的关键所在。 ”你相信吗?这是整容之后的顾霏。“柳如眉轻笑着说、 赵计奕心中一动,难道顾霏做过两次整形手术?第一次失败了,变成这种非人的模样,后来……可是如果要说后来柳如眉将她的面容修复到那种美丽的程度,又实在是不可想象的。 那么,柳如眉在说谎? 可是,她丝毫没有躲闪之色。对赵计奕的疑问,她不答,却说: ”想跟我去另外一个地方看看吗?许多照片,会有你想看到的……只是需要足够的勇气。“她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冷冷的神色 ”当然。“赵计奕爽快地说,今天他本就是来一探虚实,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深入了解的好机会, 于是他们站起身来,柳如屑锁好店门,两人一起走进都市深处闪烁的夜色中去。 柳如眉不肯用车,只愿步行赵计奕觉得他们走了很久,他暗暗记着路线。越走越偏僻,显然是到了郊外,四周的景色渐渐透出一种落寞的荒凉终于,他们停在了一所小屋前,柳如眉拿出钥匙,打开门小屋中的陈设普通,看起来是她居住的地方惟一特别的是,这里的东西几乎全是白的,没有任何其它色彩,没有任何其它装饰,不经意间,给人一种荒寒的感觉。 ”不要停下来。“柳如眉道。她麻利地点燃一根蜡烛,不知怎地,沙发背后就露出一个缺口,她也不理会赵计奕,径自弯腰钻了进去赵计奕毫不犹豫,紧随其后。他发现就如同电影一般,事情越来越微妙,越来越有趣。 下面是一条狭长的甬道,脚步声发出清脆空洞的回响,冰冷的石墙,阴暗的烛火赵计奕有种不安和恍惚的感觉,不过他职业的警惕性让他仍对周围的一切有细微如丝的敏感。 甬道尽头是另~个房间,不大,但却让人觉得空旷。在他们踏进的一刹那,柳如眉手中的蜡烛突然放出耀眼的光芒,明亮而苍白,奇异而炫目的火焰闪动跳跃。 也是在同一瞬间,赵计奕看清了白色火光照耀下的四壁墙壁上贴满了面容不清的照片 不,那不是照片,而是静静悬浮在墙面上的一张张脸右边的面孑L妖艳动人,神情中却都隐含深切的哀伤:左边的,全都扭曲可怖,状如厉鬼,比之前赵计奕在画眉坊见的那张照片有过之而无不及。顾霏的脸也在其中,似笑非笑,叫人毛骨悚然。 ”你究竟做了什么?“赵计奕的语气中不觉带上了怒意。柳如眉转过身来,举起蜡烛,她不明含义的笑容在朦胧的火光后变得模糊起来。有一瞬间,赵计奕仿佛看见她苍白的面容与那些残破不堪的面孔合为一体。一定是幻觉。他狠狠眨了眨眼,她的脸还是最初那样深沉的静,她大而清澈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淡淡地说, ”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她说着。波澜不惊的声音量,竟带上一丝疼痛的意味。 ”有一个女孩,人家都说,她是一个丑女,非常丑。她知道他们是对的,她自己甚至从来不敢直视镜子,更不要说别人对她的印象了。她一直生活在这种阴影里。初中的时候,为了逃避,去了另外一个城市上学。那里没有曾认识她的人。 “可她还是要在人群中生活。渐渐地身边的人也都接受了她的样子,也有了几个朋友,顾霏就是其中之一,她们几乎无话不谈。那时候,城市里在举办一场很盛大的学生写作比赛,获奖的人能获得很好的奖励和发展,她和顾霏都参加了。顾霏认识组委会的人,在她提前得知好朋友获得大奖的时候,暗生嫉妒。她想方设法左右评奖的结果,最后竟然将女孩的照片暗地里给了组委会,女孩实在太丑了,这项赛事需要一个可供包装的少年新星,组委会犹豫许久,取消了原来的名单,把大奖给了另外一个人 ”当然这些女孩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几乎是她知道的同时,发生了另一件事?她有着甜美的嗓音,本是学校广播台的播音,在校园中也有小小的知名度。有些不认识她的学生,给她写来热情的信,甚至还有情书。这是她能拥有的,全部小小的虚荣。可是,与她竞争广播台位置的另一个叫王雪怡的女生。一夜之间将她的照片贴遍了整个校园,甚至是校门口。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那甜美声音的主人是如此丑陋的一个女孩。她的节目不再受欢迎,也因此,失去了广播台的职位。 “这对她无疑是雪上加霜,女孩子小小的世界仿佛重重倒塌。她想到了轻生。在一个傍晚,来到了荒郊外的河边。” 柳如眉停了下来,凄然一笑。赵计奕已被这故事扼住了心神。但他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他说不上来,一思考便头疼欲裂,可是背后一定还藏着什么的……“后来呢?”他不由自主地问。 ...
他感觉自己是这个城市的流浪汉,毫无目的地活着。在别人眼里,他是个邋遢的画家,整日里闭门不出。然而他像极了猫,总在黑夜里行动。 他很喜欢画画,总是在夜里找来街头的女人作为人体模特,如果那些女人愿意出卖肉体,他也不介意花点钱来抚慰自己的孤独。家里面,摆满了人体素描,每一张,他都很用心地画,很用心地装裱起来。 他这个人很奇怪,戴着副眼镜,一脸斯文,可是头发却十分散乱,他看上去很有钱,因为他用穿着一眼就能看出价格的名牌,手腕的金表显得十分笨重。他总是给那些模特开出很高的酬劳,别人猜他应该是个富二代,毕竟他不是个有名气的画家,不应该有那么大的身家。 他很喜欢喝酒,打开冰箱拿啤酒的时候,总会傻笑,一脸温柔,冷气跑光了,冰箱哼的一声开始制冷,他才关上门。 这一晚,一个身穿红色礼裙的妩媚女人走进他的家,他很中意,就开始搭起画板,削好了的铅笔,全神贯注地盯着画板和眼前的女人。开始的时候,女人还有些遮遮掩掩,看到画家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慢慢地就放开了。画完画,已经十二点了,女人陪着他进房间休息,他习惯了夜晚,精力比白天旺盛,关上了门,里边便传来了床板咯吱的声音。 兴许是那个女人饿了,半夜里,她爬了起来,旁边的画家还睡得十分安详。她在厨房里寻找了半天,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墙角的冰箱。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冰箱,她想,里边应该有些充饥的食物。冰箱的灯亮了,女人眼睛呆滞,双腿被冻得发抖,自然她也没察觉画家站在她身后。她的眼睛张得很大,相比眼前的女子,她的表情显得浮夸。 那是画家的妻子,安静地躲在冰箱里,脖子上还有一圈勒痕。她想叫,不过画家比她想象中有力气,捂住了她的嘴,她动不了也叫不出来。画家拿起身边的领带,在女人脖子上圈了一圈,在背后很用力地拉扯着,他表情很平静,这个场景像极了当初他的妻子被他从背后勒住的样子。 他的妻子在世时很温柔,对他体贴入微。可是,他有天回家的时候,听见了房间里的动静,他没有出声,就退了出去。那天,妻子为他做饭,他轻轻解开领带……他天生就不爱说话,总是很阴郁的样子,做事有时候会很偏激。他很爱妻子的面容,便把她塞进了冰箱里,如同现在一样,他把另一个女人,塞进了这台本就不大的冰箱。他每晚打开冰箱拿啤酒的时候,总会看着自己的妻子,旁边还倚着一个穿红色礼裙的女人。 有一晚,他打开冰箱的时候,他愣住了,妻子还是很安详,只是另一个女人却不见了身影。他一下子慌了,脸上不再有平静,难看得像是有人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曾经看过许多书,想起那些穿着红衣服自杀化为厉鬼来复仇,心里突然猛地一颤,因为这个女人身上穿的刚好是红色的礼裙。躺在冰箱里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令他紧张不已,他环顾家里四周,看不见所谓找他复仇的鬼。他十分不安,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他走进卧室,和他想的一样,一个人也没有。 他狠狠地摇晃自己的脑袋,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貌似不是做梦,他走回墙角的冰箱,以前他总是很开心地打开冰箱端出啤酒,再静静地看着妻子几眼,现在,他在冰箱前迟迟不敢打开。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拉开门,妻子还在安详地躺着,可是,那个女人依然不见。 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她将画家的领带紧紧拉住。他感觉快喘不过气了,眼前出现了重影,恍恍惚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妻子的眼角流出几滴泪珠。 邻居发现他们的时候,画家和他的妻子很安详地躺在冰箱里,地板上还有一具尸体,面目狰狞,仿佛在笑,身上血红的裙子和高跟鞋格外耀眼。而房间里的素描,说也奇怪,虽然形态各异,但是每个人体素描的面容,分明是他妻子的模样。 ...
第一章红线妖娆 谭晓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打着哈欠,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只见指针指在12点的位置。 “怎么还不回来啊。”她嘀咕了一句道。 现在她正在等待自己的男友。 “叮咚”,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面带高兴的说道:“来了。” 门打开,只见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谭晓茹打量着女子说道。 女子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不知为何,谭晓茹竟然感到浑身冰寒,竟连关门都忘了。 这时她再仔细的打量起了女子的样貌来,只见那女子浓妆艳抹,那大红唇就像是刚刚喝了血一般。 “你到底是谁?”谭晓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要你命的人!”女子的声音有着一种恐怖的穿透力,那几个夺命的字眼此刻显得那般的恐怖,仿佛她的语言就是一把刀,可以直接杀死别人。 谭晓茹刚想要逃离就被女子用一个红线给缠住了,只见女子的手中正拿着一根精巧的绣花针,绣花针的后面,有着一根长长的红线。 而那根红线此刻正死死的缠住谭晓茹。 “救……”命字还未出口,谭晓茹的嘴巴就被女子飞快的缝合了起来。 女子冷笑着说:“就让我把你‘绣花’吧。”说着她的手指飞快的运转,不一会啊,谭晓茹便歪着脖子倒在了一边。 此刻她的尸体上正被人绣了一副巨大的《清明上河图》。 林飞看到尸体的那一刹那着实被吓了一跳,只见谭晓茹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死去,而她的尸体就像是一块布一样,被人密密麻麻的绣满了图案。 “是《清明上河图》。”法医小陈看着尸体冷冷的说道。 林飞看着尸体叹了一口气,道:“凶手杀人的手法还真是凌厉,竟然把人当成丝绸,在上面刺绣。” 此刻谭晓茹的男友徐亚正在一旁痛哭,他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啊。” 不知为何,林飞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像是知道些什么一般。可看到他那悲伤的表情,林飞却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第二章再现杀机 关于谭晓茹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市内,那种诡异的死法让大众感到恐慌。众人都在猜测杀死谭晓茹的人会不会是一个变态的艺术家,要用人的皮肤来演绎一次刺绣艺术。 此刻那张关于谭晓茹死讯的报纸正摆放在陈希的面前,陈希看着上面那刺绣的针法不免感到一阵紧张。 因为那种针法是她曾经见过的。 就在陈希陷入沉思之际,一阵敲门声把她惊醒。 “谁?”陈希警惕的问道。 “是我。”门外传来的是徐亚的声音。 见是徐亚她顿时放心了。徐亚和谭晓茹都是她的好友。 她起身开门迎接徐亚进来后说道:“那针法你也见识了,对吗?” “恩。可是……可是不应该是她才是啊,她应该不能刺绣了的。”徐亚似乎还沉浸在恐怖之中,并没有回过神来。 “可是那种针法除了她还有谁可以刺绣呢?”陈希咬了咬牙,说道。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黑色蓑衣的女人正悄悄的站在一颗树上,死死的盯着他们看。而那个女人的手中,此刻正放着一副刺好的刺绣。 那是一副大山的刺绣,雄伟壮观的景色俨然就是泰山。 “徐亚,这幅泰山我就送给你好了。”那女子狠狠地说道。 无意之间吹起了一阵风,借着月光看去,她的身上竟然布满了疤痕,而她的右手竟然也少了好几根手指! …… 从陈希家中出来已经很晚了,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街上即使是男人也会感到几分的害怕,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时候。 此刻的徐亚就像是受惊的小鸟,一边走一边张望,生怕有谁会跟在他的身后。 然此刻确确实实有一个人跟在他的身后,那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女人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让他看到,总是偷偷摸摸的,时不时又会隐匿在黑暗之中。 “终于到家了。”徐亚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然就在他准备关门之际,却突然被一只手给阻止住了。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却画着一脸的浓妆。 “你是谁?”徐亚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要你命的人。”女子的手中此刻正拿着一根绣花针,绣花针的后面,则是绿色的线。 徐亚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女子用针刺穿了太阳穴。当徐亚死后,女子便在他的身上开始了刺绣…… 只见她的针飞快的刺穿着徐亚的皮肤,不一会啊,一副雄伟的泰山图就被她绣好了。 林飞看着徐亚的尸体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昨天才见过的活人,今天竟然就以这么诡异恐怖的样子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徐亚的女友谭晓茹,这两人竟然都是以同样的死法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被人刺穿太阳穴而死。”法医小陈仔细的检查着尸体,“刺绣是在死了以后被人刺上的。” “我有预感,估计还会有人死于非命。”林飞皱着眉头说道。 第三章陈希的死 陈希此刻感到了莫名的害怕,她杯弓蛇影的感到自己将会在不久后被人杀死,现在就算是门外的脚步声都可以让她感到无比的害怕。 “叮咚”,她家的门铃再一次的被人按响了,然此刻的她语气也比上次更加的警惕了。 “谁!”她大声的说道,像是为自己壮胆。 “是我。”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来人是她的同学兼好友,名叫白霞。 当白霞进来后,陈希给她倒了一杯水。 此刻陈希的脸色看起来像雪一样的苍白,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你怎么了?”白霞看着陈希的脸色问道,她们是很好的朋友,此刻白霞很担心陈希的身体状况。 “她来了。”陈希说话的时候还环顾了四周,就像是她口中的“她”无处不在一般。 “谁?”白霞也开始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那个女人,你知道的。她来报复了,是她杀了他们。”陈希的表情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疯狂,她此刻一边说话一边流着泪,像是下一秒她就要上法场。 “不会的,你忘了吗,她已经不可能再刺绣了。许是别人做的吧。”白霞安慰着陈希。 当白霞走后陈希仍旧沉醉于恐惧之中,当年的一幕幕再次涌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没想到当年的一件事情,竟然会在今日埋下这样的祸根。 “你都快死了还不好好享受你的人生。”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冷的说道。 “你是谁?”陈希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人,不免感到了一阵紧张。 那是个很美却画着很浓的妆容的女人。 女人幽幽说道:“你喜欢玫瑰花吗?”她一边说话一边摆弄着陈希家里的玫瑰。 陈希此刻脑海中浮现了徐亚和谭晓茹的惨样,以及他们身上的那幅巨大的刺绣。猛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而就在她准备逃离的时候,那女子却突然向她射去一根针。 那针像是刺中了陈希的什么穴道,只见陈希瘫软在地,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女子看着陈希冷冷的说道:“当年你是主谋,对吧。” 此刻陈希的眼泪模糊她的整张脸,她似乎连摇头辩解都做不到。女子看着陈希的样子嘲笑道:“可怜虫。” 说着她便擦拭起了陈希脸上的泪痕,接着又说道:“这么美丽的脸,哭花了可怎么好啊。来吧,就让我为你绣花吧。” 然后女子便一下一下的在陈希的身上开始了刺绣,而此刻陈希的表情则看起来无比的扭曲,剧痛似乎要她的五官都长在了一起。 不知刺绣了多久,陈希那张扭曲的脸再也做不出表情来了。女子便如前几次一般飞快的完成了剩下的步骤。 当林飞感到的时候陈希已经死了很久了,这次的尸体看起来和上几次很不一样。虽然尸体的脸部被极度高超的刺绣技巧给绣花了,但仍旧可以看出那恐怖狰狞的表情。 “看样子死者应该是死于剧痛。”法医小陈一边检查尸体一边说道。 “凶手没有像上几次一样,直接杀死受害者然后才开始刺绣的?”林飞不禁问道。 “没有,看样子像是有很大的仇恨。” 就在二人说话间,员警小车走了进来,他一见到林飞就说道:“林队,我找到了一些线索。” 第四章往事与刺绣 白霞此刻正端坐在警局的询问室内,在她的面前正摆放着陈希的照片,只见照片中陈希的表情极度的扭曲。 而看到照片的白霞表情也显得有几分扭曲,不过不同的是一个因为疼痛,一个因为惊吓。 林飞看着白霞的脸说道:“我们之所以请你过来并不是怀疑你,而是希望你可以提供一些线索。我们查过了,你和死去的三人是好友,我想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来了,是她做的。”白霞一边发抖一边说道。 “谁?”林飞不禁蹙眉。 接下来,白霞便向林飞讲起了那个久远的故事。 …… 夏蓉蓉长得漂亮,成绩也很好,而且还是个刺绣的高手。最重要的是她们学校的校草刘星一直都很喜欢她。 而夏蓉蓉对于刘星却毫不在意。 然这一切却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那个人就是陈希。陈希一直都暗恋刘星,她见刘星喜欢别的女人本就不悦,而那个女人拒绝了自己心中的“男神”更是让她妒忌。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刺绣么。”陈希对白霞她们冷冷的说道。 陈希和白霞、徐亚以及谭晓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可以说是闺蜜关系。所以无论什么事她都会告诉她们几个。 “要是她再也不会刺绣就好了。”陈希狠狠地说道。 “嘿嘿,要是她再也不会刺绣的话那她肯定会难过死的。”白霞在一旁打趣道。 听到这话,陈希的眼中冒出了嫉妒的火焰,她看着众人说道:“那我就要她再也不能刺绣。” 她的表情吓到了其余几人,看着她的表情,徐亚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毁了她的手!”陈希说道。 “那是犯法的!”谭晓茹不禁高声说道。 “那如果她是因为意外呢?”陈希此刻的目光看起来更加阴狠了,她冷冷说道:“如果是因为火灾导致她双手被废了。” 说着陈希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她知道夏蓉蓉是一个人在外租房子住的。她打算把一切都伪造成是她家的电器失火的样子,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她了。 起初三人还一直在劝诫着陈希,然到了后面三人也都被陈希说动了,也都决定跟陈希一起实施这项计划。 之后他们几个潜伏在了夏蓉蓉家附近,并且由徐亚挑断电线,引起火灾…… “之后她死了?对吗?”林飞看着白霞冷冷的说道。 “不,她没有死。但是因为大火而毁容,据说她还因为大火导致截肢,被切掉了三根手指。”白霞说道。 林飞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有一丝的觉得那三人是死有余辜,然作为警察,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 随即他又问道:“那你知道那个夏蓉蓉的下落吗?” 白霞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据说有人在这座城市见到过她。” “你准备坐牢吧。”林飞撂下了这句话后便去着手调查夏蓉蓉的下落去了。 第五章仇恨与邪术 经过多方调查,林飞终于找到了夏蓉蓉的下落。当林飞等人赶到时,夏蓉蓉正一个人看着她自己家中的刺绣发呆。 见到警察来了,夏蓉蓉似乎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冷冷的说道:“你们还是来了。” “你是承认你做了,对吗?”林飞看着夏蓉蓉的背影说道。 夏蓉蓉猛然一转身,竟吓到了林飞。 “很可怕?对吗?我也觉得很可怕。” 只见她浑身都是伤疤,那五官都像是挤在了一起似得,而她的右手手指也少了好几根。 “我是多么喜欢刺绣啊,可是那几个贱人却害的我不能够再刺绣了,她们死有余辜!”夏蓉蓉狠狠地说道,此刻她的脸上挂着几行清泪,然那两行眼泪却让她的样子更加的可怖了。 说着她便拿出了一幅刺绣,看着林飞说道:“这是我绣的,很好吧。” 不知为何林飞开始很同情这个女人,甚至有着一刹那想要放过这个女人。然很快他又恢复了理智,道:“可你也不该杀人。” “嘿嘿,我并没有杀人。”夏蓉蓉说道,“我这样子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那你……” “她们是死于刺绣之神!”夏蓉蓉打断了林飞的说话,转而说道:“我是苗人,我的母亲家中有一本《黑苗手札》。当时我心灰意冷,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就只有复仇,然而我却没有办法复仇。不过还好,手札之上记载了一份黑苗邪术,我利用那个邪术将我从前刺绣过的一副美人图实体化,要她去为我复仇,哈哈哈……” 林飞不禁感到浑身发冷,他看着夏蓉蓉说道:“你要美人图为你复仇!” “没错,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了。”说着她的眼中发出了阴狠的光芒,“我的心早就死了,我也不打算活了,不过那个人会和我一起死,去给我陪葬。” 说话间她便把一根钢针刺入自己的太阳穴内,之后她的血则掉落在了一副美人图之上。 而沾了她的血的美人图竟然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员警小车感到十分的震撼。 “许这就是《黑苗手札》中的邪术吧。”林飞的表情有些许的涣散,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把尸体带走吧。”他看着夏蓉蓉的尸体若有所思的说道。 第六章终章 当林飞赶回警察局是,他看到局内布满了红线,而此时被关在拘留室内的白霞也早已经死去,而她的皮肤此刻被人刺绣成了一副巨大的荷花。 林飞看着被丝线缠绕的警察问道:“怎么回事?” “刚刚来了一个女人,浓妆艳抹的。我们阻止她不许她进去,她就用丝线把我们缠绕住了。之后她便径直的走到了拘留室,还杀死了那个叫白霞的女人。”其中一个员警说道。 林飞点了点头,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把他们解开吧。”林飞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当他来到海边,看着那涌动潮汐说道:“也许善恶到头真的有报吧。” ...
我是一个流浪画手,靠着在沙河湾给人画画为生。我喜欢在午夜给路过的客人画点儿他们想要的画,至于钱,也随他们高兴地给。一来二去,我在这一带有了些名气,人们常说我画的画可以以假乱真。来找我画画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我却开始遇到了一些怪事。 这还要从半个月前来了一个有点儿驼背的客人说起。他来到我这里说:“您能不能给我画一个LV包包标志的铭牌。”他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掏出1块钱,我认真地画了起来。本来是一单我不在意的生意,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家门口却扔着一个烧给死人的纸包,上面还有我画的LV铭牌。很明显,是那个驼背的人做的。我虽然不在意,但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接连几天,我都默不作声地继续画画。驼背男人每天晚上都来,有的时候拿着5毛钱,有时候拿着一块钱,都是让我画些名牌用品的铭牌标志。我仔细观察过男人,他应该是靠出苦力赚钱的,人也不善于表达。但等到第二天早上,我家门口总会出现我前一天晚上,画给驼背男人烧给死人的物品,上面挂着我画的铭牌。 就这么过了一周,我决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天我给驼背男人画的是一个苹果6S的标志。然后匆匆收了摊,回到家打开了门口的隐形摄像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 这时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却不是驼背男人,我好奇地来到门边。 一个年轻女孩迅速走到我家门口,狠狠地摔下一个纸做的手机,嘴里恨恨地说道:“我要的是名牌手机,不是手机铭牌。哼!” 我愣在那里几分钟,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驼背男人又来了,我除了给他画了一个宝马的标志以外,还提出给他免费画张画。他虽然吃了一惊,但是还是同意了,攀谈中我知道他是一个建筑工人。 夜里,女孩儿又来扔他爸爸烧给自己的名牌车了。但是看到门口我画的一个驼背男人在高层建筑上辛苦作业的场面,猛然停住了,许久之后,才默默地走开了。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个驼背男人,而那个女孩儿也应该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吧。 ...
夕下时分的阵阵凉风,总算吹散了白天那股令人烦躁的闷热,吴昊看着窗外沉闷的天空,不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自语道:“看来晚上又要下雨了。” 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已经快八点了,吴昊起身整理好办公桌上的医疗文件后,准备下班回家了,好在今天轮不到自己值班,不然又得夜来卧听风雨声了。 没错,吴昊是一家市医院的内科医生,每天重复着救死扶伤的工作,但他其实还有个为死人化妆的职业,虽然吴昊年纪不算大,但在界内却算小有名气,许多人都点名要他为死者画尸。 画尸画皮,画魂入骨,为死人整容、化妆不光是为了安慰生者,也是为了净化怨气。吴昊之所以在意画尸一职,是因为他的祖上是前清仵作,那是古代专和死人打交道的一种职业,就相当于现代的法医,而吴昊的祖辈除了会验尸外,也会为死者画尸。 给活人化妆是个性化服务,而给死人化妆却是维修服务;给活人化妆是门艺术,给死人化妆只是一种手艺。只要涂上厚厚的粉底,再对原有的五官加以修补,别让人看了害怕难受就成了。如果碰到死得惨的,则需要先通过缝补、粘贴、拉皮、接骨,填充,安装假器官等手段。比如缺手缺脚的,可以用一些石膏假肢穿在衣服里;脸部塌陷的,则用纱布支起坍塌的面容;嘴部裂开的,则用针缝好,用一种肉色贴纸覆盖,再加上层厚粉。只是这些手法都粗糙的很,毕竟死人是不会再在意自己的美丑的。 拿着雨伞,吴昊离开办公室准备回家去,想着家里怀孕的老婆,吴昊不觉加快了脚步,毕竟留一个孕妇在家,总叫人有些不放心,可就在吴昊走到医院大厅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打电话的是本市一家殡仪馆馆长,看着来电显示,吴昊紧了紧眉头,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张馆长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吴昊的声音,手机那头传来一道略带歉意的笑声:“小吴啊!下班了吧。” “嗯,张馆长有什么事吗?” 那头的张馆长干咳一声解释道:“小吴是这样的,刚才我这来了一笔生意,对方家属点名要请你来,完事后给两千块的费用,不知你有时间来趟吗?” 这个……本意上吴昊是不想去的,毕竟家里的老婆更叫人挂念,但想着那笔两千块的酬劳费,吴昊犹豫了,毕竟为了生孩子,老婆已经辞去了工作,家里的生活全靠吴昊一个,两千块虽不多,但对一个工作没多久的穷医生来说,却是一笔不菲的报酬。 左思右想之下,吴昊还是点头答应了。收起手机,吴昊走到医院门口拦下一辆的士,便向殡仪馆赶去。 张馆长这家殡仪馆离医院并不远,十分钟后吴昊就到了,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阴暗的天空不时传来几声闷雷,这一切在殡仪馆门前就不觉显得更加渗人了。 在白炽灯照亮的停尸间里,一具尸体静静躺在停尸台上,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尸体的腹部高高挺起,像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发福老男人,想到这里吴昊不觉感到一阵恶心。 看着吴昊走进停尸间,张馆长立马笑迎着走到吴昊身边,亲热的拍着吴昊的肩膀乐道:“小吴你可算来了。” 张馆长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清秀萧索,一张略显病容的苍白脸色,到是很适应殡仪馆这种地方。 和张馆长边走边聊的来到停尸台旁,张馆长随手掀开白布道:“死者是名孕妇,今天被车撞死了,抢救无效后才送到这里。”说到这里张馆长惋惜的悲叹道:“哎!真是造孽啊!一尸两命实在可惜了。” 停尸台上的孕妇死相极惨,其额角都被撞缺了一块,露出了深白的颅骨,而且整张脸全是血红的擦痕,基本难以辨清相貌,最令人寒恶的是,孕妇肚子上有一道长达五公分的缝补伤口,明显是去医院时缝好的,联想着当时的车祸现场,吴昊不觉猛打一个寒颤。 吴昊是干画尸这一行的,尸体可谓没少见,寻常尸体根本不会对他的心绪造成什么影响,只是这具孕妇尸体,竟不觉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老婆,所以这才让吴昊感到一丝惊恐,后背都惊起一身白毛汗。 一旁的张馆长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吴昊的情绪,盖好白布后拍了拍吴昊的肩膀道:“好了,这就交给你了。” 张馆长的声音打断了吴昊的思绪,看着前者付以重任的肯定眼神,吴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嗯,我会完成一切的。” 目送张馆长离开后,吴昊独自将尸体推到化妆室,在对尸身进行清洗后,吴昊带上手术套开始为死者化妆,对于这名惨死的孕妇,吴昊心中满是同情,所以干活时也显得很认真,只想真正让死者安息,平静的离开这个世界。 画尸过程并不算复杂,对于死者脸上的血红擦痕,吴昊用大量粉底在伤口处涂抹均匀,那块额角上的缺口,吴昊仅塞了点石膏,便将其填充完成,再稍稍进行整体润色后,死者的面容比刚才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就连眼角处的伤痕也修复的极为完美,完全看不出刚才被车撞后的惨死模样,这也难怪吴昊的名气如此之大,这实力明显摆在这里。 收好化妆用具后,吴昊重新将尸体运回停尸房,直到将尸身放进冷藏箱后,所有工作才算完全结束,虽然工作类容不算复杂,但等吴昊忙完一切,时间已到了十一点多。 殡仪馆内有个守夜的老头,看着吴昊走出大门,老头友好的向吴昊打了声招呼,但归家心切的吴昊并没和老头多说什么,只是礼貌的应答两声后,便直接走出了殡仪馆。 “哗哗啦啦……” 一出大门,天空竟下雨了,阵阵冷风吹过,吴昊不觉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的裹紧衣领后,吴昊顶着雨伞走向马路,好在此时路上依然有夜的,吴昊很快拦下一辆,想到终于可以回到家里,吴昊心中不觉升起一丝暖意,无论在外多辛劳,家里永远有一盏灯是为你而亮的。 吴昊的家住一块比较偏远的小区,在去殡仪馆时,吴昊已给老婆打过电话,让她不必等自己回来,累了就睡下。在打开家门时,客厅的灯果然还亮着,饭厅里还留有晚餐,看到这里吴昊暖暖一笑,随即关门入屋。 脱掉外衣,换好拖鞋,吴昊懒洋洋的坐到饭桌上,正当他开启一瓶啤酒打算吃饭时,家里养的那只毛色花亮的幼狗,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对着吴昊一阵狂吠,那绿幽幽的双眼里满是凶狠与畏惧,它对着吴昊时而俯身作势向前冲,又时而转身向后退,也不知是发了哪门子疯。 看着这只平时乖巧可爱的小狗反应异常,吴昊担心的瞄了一眼卧房,生怕这家伙吵醒了熟睡中的老婆,当下不觉低声喝止道:“你小声点,大晚上的叫什么叫。” 可吴昊的喝止声根本没用,那只小狗依然狂叫不止,这时吴昊有点坐不住了,起身打算把这只死狗赶到外面去,可这只幼犬极度灵敏,吴昊几次都没抓到,到是卧房的开门声制止了吴昊抓狗的动作。 吴昊的老婆小莉身着一件柔暖的粉色孕妇睡衣倚在门旁,一头散乱的头发慵懒的披散在肩上,刚才她被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吵醒,这才起身开门看看,当看到吴昊已回家后,小莉甜甜一笑道:“老公你回来啦!饭菜都为你准备好了,快吃吧。” 看着站在卧房门前的小莉,吴昊总算知道狗为什么会叫了,因为刚才吴昊只身一人在饭厅,所以灯光并不怎么明亮,而卧室里没有开灯,也是一片黑暗,但透过大厅里这点柔弱的灯光,吴昊竟惊悚的看到小莉身后还站着一个黑影,只因它隐藏在卧室的黑暗里,所以叫人看不清它的模样,不过看黑影的轮廓,那分明是个女人无疑。 眼前的一幕实在惊悚,虽然没有可怕的鬼脸,但想起刚才殡仪馆内的那具女尸,吴昊全身顿起一身冷汗,连呼吸都不觉变得有些困难压抑起来,可仅仅只是一秒的时间,那个黑影又突然消失不见,好像是融入到了黑暗中,让人有种看花眼的错觉。 此时狗的吠叫声变得稍缓了些,但它依然还会发出阵阵低吼,一双眼狗眼多疑的看着整个房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它,让它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恐慌。 这只狗并不是普通狗,这是吴昊家乡二叔前年给他送来的,因为吴昊家里是仵作出身,几代人都和尸体打交道,会碰到一些脏东西也是很正常的事。所谓久病成医,吴昊家中有许多祖传的辟邪偏方,当时吴昊二叔送狗来时,就叮嘱过吴昊,但凡晚上回家听到狗叫,当晚就别回家,在外随便住一夜,但接受现代教育的吴昊并不相信那些,所以一直没拿这只狗当回事,直到今夜。 看着吴昊脸色苍白,小莉疑惑的问道:“老公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听到小莉的问话,吴昊这才从惊悚中回过神来,喘了几口气,吴昊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看着吴昊苍白的脸色,小莉点了点头关心道:“工作别太辛苦了,你也要注意休息。” 见没什么事情,小莉疲惫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道:“我先去睡了,老公你吃完也早点过来休息。” 看着小莉回房躺下,吴昊摘下眼镜苦恼了揉了揉眉间,工作这两三年来,自己不是第一次碰尸体,怎么这次就招惹上了脏东西,想起刚才那个黑影,吴昊坚信自己不是看花了眼,看来是出事了,看着旁边依然低吼的小狗,吴昊再无食欲,草草的洗过一个澡后,吴昊赶忙来到卧房里。 因为小莉已怀孕六个月,吴昊和小莉是分床而睡的,因为今晚这事,吴昊特地打开客厅的灯,并开着卧房的门,看着房内微弱的光线,吴昊环视了卧房一圈,那些黑暗的墙角总会给他带来一阵寒意,好像那里有双仇恨的眼镜正看着他,在这样迷迷糊糊的警惕中,吴昊竟慢慢睡着了。 “呵呵……”半夜吴昊被一阵诡异的凄惨笑声惊醒,那笑声若有若无的环绕在吴昊耳边,一瞬间让吴昊在睡梦中惊醒,在梦醒的那一刻,吴昊猛的扭头看向一旁的小莉,眼前的一幕几乎让吴昊吓得叫出声来。 在小莉的床上,一个满脸血污的散发女人正用手掐着小莉的脖子,眼中满是凶戾,而熟睡中的小莉紧皱着眉头轻轻哼唧着,好像有点呼吸不畅,那个女人的身影很虚幻,小莉的脖子并不算被她真正掐住了,但小莉脸上的痛苦表情却是真实的,这只厉鬼正在加害小莉。 ...
大明天顺年间,湖州城有个画师名叫刘以闲,他善作丹青技艺娴熟,尤其工于人物画像。而他的职业也非常特殊,专为刚刚过世的人画像。古代有人去世的时候,灵堂里一般都要挂遗像,但是当时没有照相技术,所以家属只有请专业的画师来现场对着尸体作画,这叫作写照。做这个行当虽然经常面对死尸,但是收入不菲,所以相比其他职业还是很不错的。与他相邻的西边住着一户人家,家中只有一对父子,父亲大约有六十多岁,一直重病卧床不起。 有一天黄昏,一个街坊邻居突然来找他,原来西邻那个老人病情加重,到这天下午的时候终于油尽灯枯撒手西去了。他的儿子因为要出去买棺木,所以托这个邻居前来请刘以闲去给自己的父亲画像。刘以闲受人之托,不敢怠慢,连忙收拾好水墨纸笔就和邻人出门而去。待到得这家一看却是一栋二层小楼,门户虚掩,似乎家中并无他人。邻居家中有事先走了,让刘以闲自己进去,于是他便推门而入,进门后在院中细细扫视一圈,发现一楼并无一人,当下心中推断,死者肯定在楼上,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走上楼梯。道二楼一看果不出他所料,死者的遗体盖着一床被子正躺在床上。刘以闲从业久了,艺高人胆大,所以心中也并不害怕,当即点上烛火坐在床边,拿出纸笔对着尸体开始画了起来。 正自聚精会神的画了几笔,忽然觉得尸体的眉毛似乎皱了一下,刘以闲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发现尸体原本紧闭的双眼竟然已经睁开了一条缝隙,他心头一颤大感惊异,暗想莫不是我头昏眼花看错了。正待起身挑灯细看,只听“忽”的一身,尸体居然挺身坐起,只见它眼睁眉皱,口齿微张,身上依然顶着被单,嘴角还流着白色的涎液。刘以闲猝不及防,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当下心中一沉:坏了,这是走尸了(即刚死亡不久的人尸体感觉到生人的阳气而诈尸)。 也亏得他是干这一行的见多识广,瞬间就定下神来,知道这种情况千万不能逃跑,一跑死尸就要来扑你,正所谓你动它也动,所以还不如不动。于是他就坐在原地,并不逃跑。果然尸体也坐在床上瞪着他,一动不动。可是坐了一会刘以闲觉得这样傻坐下去有点浪费时间,又不知道这家人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还要画像吗?反正也跑不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画下去。于是他重新运笔,按照尸体的相貌开始画将起来。只不过每次臂动指运之间,僵尸也依样而动,一人一尸相互对坐,两两相望,此情此景既是滑稽又感惊悚。 过了一盏茶时分,终于听见楼下吱呀一声门响,原来这家的儿子买了棺材和一个帮忙的邻居回来了,进门就直接奔二楼而来,想看看画师画完了没有,画完就可以抬尸入殓了。没想到刚上得一多半楼梯抬头一望,便看见一人坐在床边画像,而另一人居然直直坐在床上。他心想道我让他给亡父做像,怎么床上还坐着一个活人。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坐在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刚断气的老父,身上还顶着自己亲手给盖的被单,容貌说不出的狰狞丑陋。这一下不由将他吓的发根直立魂飞天外,大骇之下脚软心慌,一个趔趄就从楼梯下滚了下去,闷哼一声一动不动,直接就给摔晕了。一楼这个帮忙的邻居正待跟着上二楼抬尸,忽见此人从二楼狼狈摔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待上去一看,也吓的屁滚尿流,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躺在地上全身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刘以闲好不容易等到人来,本盼着他们来解救自己,没想到却是这个果,不由心中大为懊丧和窘迫,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只有强撑着再等别的人来。 过不多久,抬棺材的人到了。刘以闲听得一楼人声喧哗,知道是抬棺的来了,他心中暗喜,可是又怕他们像前两人一样重蹈覆辙,于是不待他们上楼就大声喊道:“你们快去拿笤帚来!”原来他们这一行都知道走尸最怕笤帚。楼下几人一进门就看见楼梯下面躺了两个不知死活的人,正在慌乱间,忽听得二楼有人喊要笤帚,当时心中雪亮,知道上面肯定是走尸了,于是迅速找来长笤帚,几人蹑手蹑脚上得楼来,当头之人用笤帚轻轻一拂,尸体这才应手而倒。而此时刘以闲方如获大赦站起身来,早已是腰酸背困汗湿衣衫了。于是众人赶紧下楼烧取姜汤,给昏厥的两人灌下,救醒他们。好在此时死者的遗像也早已画好,于是一干人等抬下尸体放入棺中就迅即安葬了。 ...